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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天谢【完结】(159)

  “所以那时我劝殿下,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当太子就去争储,想当闲散王爷就去就藩。我不希望你把我,或者把任何人当成救命稻草,在生拉硬拽中一同溺毙。我希望你用男子汉的手段去争取,别总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秦温酒此刻异样地平静,仿佛疯气都沉淀为死气,脸色惨白地看他:“我记得你说过的,‘要么狠,要么忍,要么忍完再狠’。但是截云,我忍了三年多,每次都觉得快要熬到头了,等事成之后,我就能得到许诺的奖励,那对我极为重要。

  “我也想过狠,可我又能怎么狠?人伦、纲常、先生的传授与父母的教诲……我从小习得的一切道理都告诉我,‘这是你必须做的,是你的责任,是人之所以为人而有别于野兽的根本’!

  “我不想一步步耗到油尽灯枯,但也不想在史书上遗臭万年,我能怎么办?截云,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疯了!只有在发疯的时候,能随意发泄我的恐惧与恨意……我好恨啊!恨他,恨这座宫殿,恨无法挣脱的命运,恨我自己——也恨你!”

  他猛地伸手,用力掐住叶阳辞的脖颈,在恨意中咬牙切齿:“你不想帮我,也帮不了我,甚至连留下陪我一起受苦也做不到!我这么难过,你又怎么敢快活,去和别人卿卿我我!叶阳辞,如今我不要你救了,我只想死死拽着你。我若是能活,将来你是我龙椅旁的侍臣,我若是死,便要留下遗书让你陪葬——”

  叶阳辞这次没有以掌刀打晕他,而是伸指按在他颈侧的脉窦处,过了几息,秦温酒骤然瘫软,失去知觉。

  “哎呀这个疯子,怎么说掐人就掐人!”叶阳归心疼地检查弟弟的脖颈,几道指痕已经红肿浮起,“我刚才就该一把药粉将他迷晕。”

  叶阳辞揉了揉脖子,沉吟道:“秦温酒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告诉我。但他深怀顾忌,这顾忌一方面出自于欲望,他不想苦熬之后的获利落空;另一方面他也被伦常与恐惧束缚,又找不到解救者。”

  叶阳归一边给叶阳辞涂抹化瘀消肿的药膏,一边说:“回头想想,他方才的话虽然有些疯癫,却值得琢磨。”

  “对,其实他今日已经透露了很多隐情,但因精神濒临崩溃,无法正常表达。”叶阳辞把衾被拉到秦温酒的胸口,起身离开榻边,“这件事我会上心,想深入调查一番,能把他拉出泥沼是最好不过。”

  叶阳归叹了口气:“那么我们要快,他时日无多了。方才我把脉,觉得他若是这样恶化下去,最多只能再活两三个月。”

  叶阳辞略一思索后,冷不丁问:“十一皇子今年十岁了,对吧?九、十皇子好像分别是十五岁与十二岁,小孩子长得真快啊。”

  叶阳归颔首:“对。尤其是九皇子,这两年抽条拔节,已经有点小青年的样子了。”

  叶阳辞又问:“之前的七位皇子是怎么薨的,你还记得吗?”

  叶阳归想了想,回答:“大皇子与二皇子薨得早,建国前随父辈们南征北战时,折在沙场上的。三皇子到七皇子都是在建国之后因病去世,去世时也都刚成年不久。”

  “具体什么病,查得到吗?”

  “宫中贵人凡经太医之手诊治过的,太医院中会留下医案记录和药方,以供有争议时倒查。但多年前的医案,能不能找得到就不好说了,我会尽力。”

  “那就拜托载雪,多费心了。”叶阳辞说,“另外,翰林院中有国史馆,我也会去查一查关于建国之前的记载。明日我便开始去翰林院点卯。”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秦温酒的病不仅与他本人有关,还牵连甚广,背后的秘密藏在经年累月的阴影里,掀开之后怕是要成为一场摧毁宫阙的风暴。

  但事情往往如此,不是你知道它难做、后果难以预料,就可以心安理得不去做的。

  这世上总有些人,愿意怀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去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冒险,譬如叶阳辞与叶阳归。

  第130章 将在外君命不受

  隶属于翰林院的国史馆内,一摞史书搬放在桌面,新上任的学士大人态度温和:“有劳宋承旨了。本官为编撰会典查阅史料,不欲被人打扰。”

  负责国史馆的承旨宋谦劳当即拱手道:“下官明白,这便告退。”

  房门紧闭,叶阳辞翻开书页,仔细查找建国前的记载。

  大皇子、二皇子相继陨于乱世,一个是在渡江之战时沉船落水,一个是攻打前朝东都时身中毒矢。他们的行为轨迹清晰,看着死因都没什么蹊跷。

  但叶阳辞前后对照着看,不断挖掘细节,倒叫他发现了别的矛盾之处——

  这两场关键战役的主帅,一直公认是延徽帝秦檩。建国三雄的首位之功,也是在这两场战役中定下的。可是为何时间与地点对不上?

  按照之前的行军路线,襄阳渡江之战时,秦檩应该还在湖广镇压三苗之乱。反倒是长公主秦折阅‘奇袭船厂’的作战记录,较为吻合渡江战的前期筹备。

  而至关重要的夺都之战,记载就更混乱了。一处说秦檩身先士卒,率队架起城墙云梯,拿下首登之功。另一处又说秦檩于危急之际,及时运来大量投石机,扭转局势。到底哪处记载才是真实?

  ……还是说,两个都不真实,都是撰写人编造的,故而自相矛盾?

  不,战役是真实的,战果也实打实取得了,否则大岳也不可能荡平乱世,立国建朝。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战功是移花接木的——这两场大战的主帅,并非秦檩!

  襄阳的渡江之战明显像是秦折阅的手笔,那种燃尽一切有生力量、强行冲破封锁的打法,与她的性情也吻合。

  而夺都大战时,“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上屋抽梯、反间计”四个战术诡计环环相扣,一套组合拳似的打下来,叫敌方左支右绌,难以招架。前朝末帝中计后临阵换将,导致最终防线崩溃。

  叶阳辞的耳边,忽然响起自己曾与秦深的一番促膝长谈,在他第二次去往高唐王府,为秦深治疗风温病时。

  “听闻当年秦大帅作战,总能从千军万马中勘破敌方的咽喉命门,然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感慨道,“敏锐又狡猾。”

  “兵不厌诈。”秦深说。

  叶阳辞豁然开朗——夺都之战,背后的指挥官是秦榴!

  大岳一建国便开始修史,那时秦榴还在,应是知道此事,却并无异议。

  而“建国三雄,皇帝首功”的说法流传于世,秦折阅与秦榴都对此表示默认。想来这移花接木的作法,经过了他们的同意。

  是秦折阅与秦榴将自己的军功分给了秦檩,将自己最光彩夺目的胜利,如纯金冠冕般戴在了秦檩头上!

  为何?

  因为在这两场战役中,秦檩折损了嫡出的长子和次子?

  战场刀枪无眼,姐弟俩没护住侄儿,心怀愧疚,于是接受了秦檩提出的这种补偿方式?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执政不过二三十年,就搾民逐利、昏招频出。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延徽帝如此忌惮自己的姐姐与弟弟,先是逼秦折阅交出凤宸卫,退居公主府;又将兵权在握的秦榴暗害在刀牙战场。

  ——因为这个所谓的开国英雄,本就是被扶持起来的平庸之才,是欺世盗名之辈。

  叶阳辞合上史书,长长地吐了一口恶气。

  当他走出翰林院的大门,一辆马车停在阶下,帘子撩开,露出了萧珩的脸。

  萧珩注视着叶阳辞时,那张脸上满是柔情蜜意,叫周围守卫与进出的翰林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招呼道:“截云,上车。饿坏了吧,我带你去用膳。”

  叶阳辞知道此刻无论回答什么,都是给旁人增添谈资,不如早点离开。他上了车,对萧珩说:“你要真这么闲,不如去驯象卫帮忙养大象,里头不少瑶民猎户,还可以和你聊聊乡音。一散值就堵着门逮我,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咱俩一对鹣鲽、恩爱弥笃,散衙后我来接你不是理所应当?”萧珩似笑非笑地看他,“截云似乎心情不太好,是昨日去柔仪殿见了八皇子的缘故,还是今日在翰林院受了什么闲气?”

  叶阳辞十分无语,但还是看在往日共事的情分上,诚心劝道:“萧楚白,像你这么诡谲善变、随心所欲之人,何以非要搅这滩混水?和我假扮情侣,于你的前程真的没有任何好处。回头皇上怀疑我不忠君,想砍我脑袋时,你又待如何?”

  萧珩自然而然地答:“当然是夫唱夫随,与你共赴黄泉啊。”

  叶阳辞白了他一眼:“骗鬼呢?”

  于是萧珩改口道:“当然是抗君命、劫法场,救你于水火啊。”

  叶阳辞闭目养神:“你继续胡扯,看我信不信。”

  萧珩在他看不见处苦笑:“非得说我会卖妻求荣,举告你更多的罪行给皇上,你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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