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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天谢【完结】(163)

  萧珩走了,叶阳归让下人把晚膳端进厢房,关了门与他同食。

  一桌饭菜都是按叶阳辞的喜好做的,口味清淡而不失鲜美。

  春季的蕈菌数量稀少、价格不菲,萧府的厨子变着花样又是松茸炖鸡,又是乌枞炒牛肉,生怕他胃口不开似的。不消说也知道是谁的授意。

  叶阳归虽对萧珩印象不佳,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截云上心。她夹了一筷子乌枞放在叶阳辞碗里:“听李檀说,你昨夜没回去。以后打算就这么在萧府住下了?”

  叶阳辞说:“我昨夜做了个噩梦。你知道我很少做噩梦的,可见这里不是心安之地。”

  叶阳归追问:“那你为何还要留下?真要和这个萧珩长相厮守呀。”

  “按照御前那套说辞,我和他两年情分与夫妻无异,不住在一起,皇上思来想去又要起疑。”叶阳辞玩味地笑了笑,反问她,“你似乎不太中意萧珩做你的嫂子?要不我换个——鲁王秦大帅的儿子,现任渊岳军少帅,秦深,你觉得如何?”

  叶阳归蹙眉:“……”

  所以去年你说与秦深怀怨不和,叫我流言京城,还有两人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互啄,都是假的了?平白叫我担心一场。

  “除了这俩,还有其他选项吗?”郁闷之下,她甚至忘了纠正,不是嫂子,是弟媳。

  叶阳辞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远的不提,就说京城里,秦温酒总想与我私奔,你若觉得可行,我今夜就带他走。”

  那更不行!叶阳归当即做出选择,矮子中间拔高个:“还是秦深吧,至少名声不坏,身上也没那么多麻烦事。”

  叶阳辞轻笑出声:“那下次见到秦深时,你就当他是自家人了吧。”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已经——

  叶阳辞打断了她的浮想,转了话风道:“萧珩进宫了。”

  “嗯,回头我去查查,今夜是不是他轮值,以及宿卫中是否真发生了赌斗之事。倘若没有,萧珩十有八九听见了我们在书房中的密谈,并且瞒着我们,别有所图。”叶阳归说。

  叶阳辞点头:“其实我很想把萧珩争取过来。之前他还是镇抚和千户时,不止一次向秦深投诚过,但我看得出,他当时是迫于形势,暗怀鬼胎。虽然我知道这人嘴里没几句真话,可仍希望他与我们同路而行、患难与共之后,能生出些真情实意。

  “遗憾的是,直到今夜,他依然选择了隐瞒与自行其道。我想知道,他的‘道’是什么?”

  叶阳归凭感觉说:“权势吧。但又好像不全是。他有长公主这座靠山,又逐渐受延徽帝重用,可本心意图依然难以捉摸,跟飘在风里的飞蓬似的。”

  叶阳辞想了想,道:“今夜萧珩进宫,我们刚好避开他,去探一探远西精研院。回头看他弄出什么动静,便可以继续了解他究竟有何谋划。”

  叶阳归点头,沉默而快速地与他用完晚膳,起身解开腰带。

  叶阳辞打趣:“吃撑了?一吃完就解腰带,腰身会越来越粗。”

  叶阳归微嗔地斜他一眼,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灿若月华的软剑:“我把‘明月薄’藏在腰带里,才能避过每次进入妃嫔与皇子内殿时的搜身检查。”

  “不错,时刻保持警惕是好事。”

  “可惜我剑术远逊于你,堪堪入门,怎么练也无法登堂入室。”

  “没事,反正我的医术也远逊于你,咱俩互补。”叶阳辞起身,握住了辞帝乡的鼍皮剑鞘。

  萧珩离开柔仪殿时,秦温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延徽帝的狠毒令他寒心,皇兄们病逝的真相也是最毛骨悚然的前车之鉴。

  他明知自己死期将至,但因经年徘徊于疯癫与清醒之间,此时此刻的心境难得没有崩溃,反而将积压的恨意结成獠牙,如一片冰冷腥臭的死水下孵化出了复仇的怪物。

  这只怪物还存留着一点柔软,他问萧珩:“是截云让你来救我的?”

  “……是。截云让我来告知殿下真相,还说请殿下稍安勿躁,他会想办法。”萧珩的目光闪烁,眉毛上扬,肩头微动了一下。他把欲盖弥彰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熟悉谎言的人会忽视这些微小动作,但秦温酒生在朝不保夕的深宫,心思敏感,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萧珩若是否认,他反倒相信这件事是截云在背后竭力相助——虽然截云从未给过他好脸色,还屡屡对他动手,但从未将他的疯话外传或向上揭发,由此可见心底还是怜爱他的。

  但萧珩一口承认,反倒令他越想越狐疑:

  截云若真想救我,为何不自己来?

  说会想办法,是什么办法,为何不能对我透个底,好叫我稍微安心?

  最可疑的就是这个长公主府出身的萧珩。长公主的夫家就是十一皇子的母家,平日里姑母也格外偏心十一弟,何时在意过我的处境?按理说萧珩也该站在谈家那边,为何要来帮我?

  是了,迟早要轮到十一弟。这是要用我来披荆斩棘,为十一弟开生路啊。

  今夜萧珩此举,真的是截云的要求让他无法拒绝吗?还是萧珩自作主张?还是……两人商量好的,想要挑唆我对抗父皇,坐收渔利?

  可悲的是,我明知前方刀山火海,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孤身去闯。

  截云……叶阳辞!你对我实在太狠心,就连这般性命攸关之事,都要叫情夫来设计我。

  秦温酒的心沉进了死水里,最后一点柔软也凝固成石。

  他面无表情地说:“辛苦萧大人跑这一趟。你回去叫截云放心,我会耐心等待他的援、救。”他把最后两个字在齿间细细切碎。

  萧珩行礼告退。离开柔仪殿后,他七拐八弯地甩开可能存在的盯梢者,最后进入十一皇子与谈丽妃所在的韶景宫。

  秦温酒并没有心思派侍卫去盯梢萧珩。

  他坐在榻边沉默许久,忽地起身将私藏的酒瓶全砸烂了,换了身麻布白衣,披散着微卷如浪的长发,前往凤仪宫拜见母后。

  皇后任嫣是他的养母。

  自从嫡出的大皇子、二皇子阵亡,任皇后多年后仍膝下无子,便听从丈夫安排,收养了生母过世的八、九皇子。

  毕竟不是亲生,加之收养时两个皇子已经十来岁,半道出家的母子之间,再亲近也感情有限。

  但正是延徽帝的这个旨意,将秦温酒从庶皇子抬为嫡皇子,给了他成为储君的希望,让他在熬不下去时能望梅止渴,咬咬牙继续熬。

  秦温酒没有直接找任皇后,而是在偏殿叫醒了九皇子秦泓越。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胞弟,并拉开衣袖,向对方展示自己伤口。

  十五岁的秦泓越尚未历经人世险恶,但天生鲁莽的性情与命中注定的死局,已足够令他方寸大乱,只想与皇兄一同摆脱绝境。

  “怎么办?”秦泓越扯着秦温酒的衣袍,六神无主地问,“去找母后,求她庇护我们!”

  秦温酒冷冷道:“母后性子懦弱,这么多年对父皇百依百顺,父皇瞪她一眼,她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丧子之后,她只求自己的后位不被废除,还能庇护得了谁?”

  秦泓越也知道养母弱势,但毕竟是一国皇后,总归有点保命手段。他劝哥哥:“好歹试试,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向父皇告密,她没这个胆儿。”

  秦温酒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与弟弟一同去正殿,惊醒了眠浅的任皇后。

  任嫣年过五旬,斑白发、八字眉,显得面容愁苦。她得知此事,抱着瘦骨嶙峋的秦温酒啜泣起来,悲声道:“果然如此,我之前就一直怀疑你们那些皇兄……”她不敢继续说,只是哭。

  秦温酒在她怀中厌恶地皱眉:哭有用吗?以前我见叶阳辞时,也总忍不住掉眼泪,但事实证明眼泪是最轻贱之物。

  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会真正心疼你。父母兄弟不会,你所倾慕之人更不会。只有手握权力,才能得偿所愿,哪怕是用锁链囚禁在身边,至少你得到了。

  他按捺着不耐烦,问:“母后除了哭,还有其他法子可想吗?”

  任嫣拭泪,哽咽道:“其实母后也不是只会哭。你们父皇近年越发刚愎,听不得一点谏言,母后去年就趁着给金华的母族赐年礼的机会,偷偷给‘饮溪先生’寄信,希望他看在往日君臣情义与如今内忧外患的份上,重回朝堂辅佐天子。若有他这样的鸿儒贤臣在朝,你们父皇一定会回归圣明,那个媚上欺下的容九淋也没有立足之地。”

  秦温酒先是暗喜,继而凝眉深思:“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宋涉,宋饮溪?他是开国勋臣、前任阁相与翰林大学士,又是文坛领袖,分量自然是没得说,就连父皇也要当众给他几分面子。他若是肯重新出山,定然天下士林震动,何以至今还未见动静?”

  任嫣叹气:“饮溪先生倒是亲笔写了回信,但我看字迹已虚浮无力。他说自己病体支离、大限将至,只想在家乡安静入土,朝堂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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