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怀疑不是?有证据么?”秦湍反问。
瞿长史低下头:“属下并非此意。只是感觉这消息有些突然。三岁才带回王府,之前怎么就一点风声也没有呢。”
秦湍捏着密信,又看了一遍,沉吟:“私生子若不是他的,两个外室大概也不是了。不是他的,又是谁的?我这三弟也没有给自己戴绿帽的爱好吧。除非……是他心甘情愿为其背锅之人的?”
瞿长史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抽了口冷气,摇头道:“不至于!当年属下亲眼所见,万无一失。是我多虑了,高唐王毕竟不是和尚,带个把女子回府再正常不过。”
秦湍也觉捉摸不定,把密信往怀里一揣:“是不是,一见便知。”
“王爷的意思是……”
“他想要后嗣,本该报给我,由我这个亲王主持选婚。在我的封地内选出一位清白女子,由我奏报朝廷,请封纳彩,他才能册立王妃。郡王不经亲王与朝廷批准,擅婚可是大罪。”
瞿长史点头:“所以高唐王不敢立那两个外室,倒让府内把私生子唤作世子,真是可笑。王爷,此事可要上报朝廷?”
秦湍轻快地笑起来:“直接报于朝廷,本王也有失察之责。三弟既然想成婚延嗣,何不传唤他来一趟鲁王府,把两个外室和孩子也带来,让我过过眼。外室扶正是不可能的,我在东昌府为他择个世家女为王妃,不比猎户之女更合适?至于那个孩子,也先放在我府上养着。都三岁了,得请个好的启蒙先生,高唐州毕竟偏僻,可没什么饱学大儒。”
瞿长史跪着,看见工具桌底的蜘蛛网。蛛网纤细而黏性,一圈圈地织出去,那蜘蛛盘坐在网中央,动也不动,却不能容忍任何猎物逃脱它的掌控。
“嗯?”秦湍轻轻地一声鼻音。
瞿长史回神,打了个激灵:“王爷说得是。属下这便派使者前往高唐王府传召。”
秦湍想了想,说:“你亲自带一队府兵同去。另外,传信给临清千户所的镇抚萧珩,在你抵达之前,高唐王的外室和儿子可得好好待在府内。”
他起身,抻着双臂伸了个懒腰,语气也懒洋洋:“我们鲁王一脉,子嗣凋零。大哥去后,他的内眷们也殉情了,没留下一儿半女。我这副身子骨又不争气,现在就指望三弟能开枝散叶了。”
瞿长史连忙说:“王爷还年轻,除了正妃,还可多立几位次妃,假以时日定能有喜。”
秦湍把卷起的衣袖一圈圈翻下来:“我有没有子嗣,听天由命。三弟的亲儿可不容有失,一路上你得把那孩子照顾好了。去吧,准备停当,明日便出发。”
瞿长史应承行礼,退出工房。
第17章 他是一头胭脂虎
姜阔派出的传信侍卫,身骑一匹快马,从禹城飞驰回高唐城,用了将近一日时间。
然而秦深并不在王府内。右直史告知他,王爷已在夏津盘桓数日,他又马不停蹄赶往夏津县城,终于在深夜时分抵达。但他并未发现,后方远远地缀着个黑衣戴笠的唐时镜。
夏津县城门入夜关闭,传信侍卫只得翻墙而入,也亏得城墙破败,守备力量薄弱,他又身负武功,这才轻松入城。但县衙就没那么好潜入了,因为库藏重金,皂隶与巡检司交替巡防,即便是王府侍卫,也得老老实实向门子求通报。
书桌上灯亮着,叶阳辞尚未入睡,听闻皂隶来报,便披了件浅云色氅衣,提着灯穿过回廊,去东厢房敲门。
秦深刚睡下就被敲门声惊醒,听见睡在邻室的侍卫出去阻拦说“知县大人,王爷已歇息,有事明日再说”。他便赤着脚,外衣也不披,走过去开门。
“你们退下吧。”他吩咐门外的侍卫,又朝叶阳辞点头致意,“进来说话。”
叶阳辞不进门,说:“县衙外有个王府侍卫,说是姜统领派来传信的,急着要见王爷。”
秦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转头吩咐两个随身侍卫:“你们出去把人领进来。”
叶阳辞传了信,转身就走,秦深在他背后怀着微妙的不悦开了口:“叶阳大人,本王方才对你说了什么,没听见?”
叶阳辞头也不回:“王爷的机要之事,下官不便旁听,还是回房睡觉的好。”
“是‘不便’,还是想撇清干系?”
“可王爷的私事,本就与下官无关——”话音未落,秦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拽进房门。被拽得急了,叶阳辞兜了一袖的春夜凉风,手里的提灯险些烧起来,他连忙拨正灯内蜡烛。
秦深冷哼:“怎么就无关了?本王的血汗钱在你库里,要买的粮在你田里。”
叶阳辞失笑:“是是,下官又不赖账,王爷就非要把下官也拖上你的船?”
“什么床?”秦深敏感地瞥了一眼侧后方的床榻位置,“本王并非断袖!”
“船。同一艘船。”叶阳辞有点无奈地笑笑,“王爷放心,下官虽是断袖,但绝无攀龙附凤之心。”
不知为何,秦深更不快了,阴着脸说:“不想攀附本王,那你想攀附谁,八皇子?”
八皇子……又是怎么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叶阳辞迅速回想了一下,确定不只是这场对话,这几日两人所有对话都没有涉及到,莫非……就因为第二次见面时,在书房里他拒绝回答“八皇子为什么发疯”,秦深一直记恨到现在?
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不仅把他当洪水猛兽,还给他造黄谣!
叶阳辞恨得牙痒,拎着个提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提灯的光晕里笼着玉魄珠彩,雪色梅香。面前之人气势是怒的,神情是冷的,眼尾却被这光晕拖出一抹胭脂红的深影。艳色扑面而来,直欲夺人心魂,秦深后退半步,再半步,后背微微渗出了汗。
他一手扶着桌角,一手在身后握拳,指甲掐进了掌心里,才堪堪压下紊乱的呼吸。
竟能将渊渟岳峙的高唐王逼退两步,叶阳辞觉得自己的剑气快要大成了。
他心里稍微舒坦了点,横眉冷眼地正待开口,忽听见门外侍卫禀道:“王爷,送信的胡延索到了。”
秦深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应道:“让他进来。”
叶阳辞问:“真不需要下官避讳?”
秦深指了指窗前的罗汉榻:“给本王老实坐那儿。”
叶阳辞只好取出提灯内的蜡烛,插在炕桌上的灯盏里,盘腿坐在榻面上。
胡延索进了屋,没注意到墙边榻上有人,直奔秦深而来,单膝跪地抱拳:“王爷,卑职奉姜统领之命,前来送信。”说着从怀中掏出蜡油封口的防水竹筒,双手呈上。
秦深拆了封口,倒出一卷纸条,展开看上面的炭笔字。“上了船……”他沉吟。
叶阳辞撩起眼皮,看了秦深一眼,余怒未消地微嘲:“跟谁?”
他的声音轻而清冽,把胡延索吓一跳,起身警惕地瞪过去,手按刀柄:“谁在王爷屋内,如此放肆!”
秦深只装作听不见叶阳辞的反唇相讥,薄责侍卫:“不得冒犯,这位是夏津知县。”
胡延索一愣,总算是看清了灯光里的叶阳大人。对方冷不丁打断王爷的话,他以为冒失,如今看了这一眼,他惊觉冒失的是自己——如此神仙人物,自己怎能拧身侧目去看?太冒失了!
他不自觉地挪转了脚尖,低眉敛目:“卑职失礼,见过知县大人。”
叶阳辞这会儿不想给秦深好脸色,对王府侍卫们倒是一脉和蔼,温声道:“不必客气。你们继续,本官……看书。”他从软垫旁抽出一本诗集,想来应是高唐王随身带的藏书。他将肘往扶手上一枕,以手支颐,借着灯焰专心看书。
胡延索这才缓和了紧张情绪,转过身,征求地看向秦深。
秦深点头示意他不必顾虑,接着说:“姜阔说审过叛徒,得知响马贼将粮运上了船,沿着徒骇河往西南去东昌府聊城。这个情报是真是假,你将当时审讯过程详细一说。”
胡延索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要飘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他自己不怕熏,也知道王爷不在意,但万一熏到了那位温润如玉的知县大人……他飞快瞥了一眼正看书的叶阳辞。
秦深忽地嗤一声:“放心说,他是一头胭脂虎,胆大爪利。”
叶阳辞假装没听见这句诽谤,指尖划过《昌谷集》上的一句“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他用桌上的速记炭笔,把两个“龙”字圈一圈以示校错,记仇地分别替换成:秦、深。
胡延索语速飞快地交代了一遍审讯过程,秦深凝眉听了,判断道:“应是真的。姜阔之后带侍卫前往码头调查,未必赶得及。当沿河往西南方向急追,看能不能半途截住……唔,徒骇河有一段流经高唐城外二十五里,是去聊城的必经河段。”
“那卑职这便去通知姜统领,率队回高唐附近截住粮船!”胡延索急道。
秦深摇头:“一去一回,来不及。计算一下行程与船速、风向、水流,估摸粮船眼下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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