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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天谢【完结】(69)

  挣扎许久后,他拔出佩刀,投掷在地,长叹道:“薛御史,我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听从小鲁王的旨意行事。”

  你这老小子飞扬跋扈,也有今日,燕怀成冷笑出了声。

  人心之善变,往往就在一念翻覆之间。昔日知遇之恩在此刻统统化成了仇,哪怕自己因此案受牵连,仕途再无希望,他也觉得快意。

  薛图南说:“还请闵指挥使正厅落座,将‘走马符牌’暂时移交给我。”

  闵仙鲤很想咆哮:我身为三品指挥使,麾下卫所精兵五千,你区区七品御史,有什么资格调用?!

  但他知道薛图南并非寻常御史,这个“大岳一杆秤”,就算在京城御史台也有不小的话语权。若是薛图南非要把“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御史权力,用在处理地方的紧急军务上,也不算违背了朝廷法度。

  可是要他乖乖交出走马符牌和调兵权,他又绝不甘心。

  万般愤恨之下,闵仙鲤使出了无赖招数——先是暗中咬破舌尖,喷出一大口血沫。继而仰天大叫一声,僵直栽倒。

  众人一怔,连忙上去查看究竟。

  掐了几下人中,闵仙鲤猛地睁眼,弹身起来,嘿嘿哈哈地诡笑一阵,开始胡言乱语:“我乃九天大帝下凡尘,手持玄雷紫电打小人……哇哈哈哈……呔!站住!打的就是你这癞痢鬼!”

  他扑到燕怀成身上,提起砂锅大的拳头就是一通乱揍。

  燕怀成冷不丁挨了两拳,随即反应过来,一边奋力还手,一边招呼兵士过来拉偏架。

  好容易拉开闵仙鲤,其人跳着脚,载歌载舞往官署大门外冲,被兵士七手八脚按住,送去内室锁起来。

  薛图南、郑澄和郭四象面面相觑——

  嚯,装疯。

  这可真是自古以来,向死求生、剑走偏锋的赖活手段。若是能装一辈子,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可调兵的走马符牌一时拿不到了。不知被闵仙鲤藏在哪里,一处处搜,也需要时间。

  薛图南长吸一口气:“先搜查整个官署,以免证据丢失。至于鲁王府那边……不能任由侍卫和马贼混战,需得立刻带兵平乱,再理清是非对错。郑御史,此处便交予你和郭小旗了。我与燕经历,带他麾下骑兵同去鲁王府。”

  如此花费了半个夜晚的时间。晨光熹微时,薛图南带兵赶到了鲁王府。

  入府之后,他一路不见任何打斗。马贼无影无踪,护卫们也不在正殿和广场,只偶尔有些仆役奔跑着,慌乱来去。

  若非地上的尸体证明曾经有过的混战,昨夜骚乱恍惚是个幻梦一般。

  薛图南逮住了个王府医官,与他一同匆忙赶往东北角的校场,见场中废墟如小山。

  王府侍卫们满身的铁渣木屑,显然刚刚还在废墟里翻找。而小鲁王秦湍被压烂的遗体,正摆放在废墟边上。

  高唐王秦深扒拉着他的嫡亲二哥,哭得肝肠寸断。

  薛图南连忙上前劝慰,很及时地把哭到闭气的秦深搀住了。

  秦深幽幽醒来,黯然道:“二哥……就连二哥也离我而去了……”

  薛图南一见他的五官眉目,就回忆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在辽北战场所敬服的秦大帅的风采。面对故人之后,他满心怜惜地说道:“殿下,大悲大恸最为伤身,千万节哀。”

  叶阳辞腰侧悬剑,掩身在殿宇重檐,俯瞰场中一幕,对秦深叹为观止之余,又颇有几分衷心的钦佩——

  能屈能伸,如伪如真,杀人时当机立断,攻心时礼贤下士,实乃天生枭雄也!

  此刻他不宜在现场,于是从屋顶悄然离开,去和撤离王府的狄花荡、姜阔碰头。还有培风、连影等四个贴身侍卫,应是已将英娘、窈娘和那个孩子安顿在了安全隐蔽的河船上。

  叶阳辞在聊城为自己的布局收尾时,东昌知府蔡庚听闻了鲁王府之乱和小鲁王之死,在自家府邸中心慌意乱。

  他只能一边极力销毁所有不利于己的证据,一边焦虑监察御史何时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同时给远在京城的恩相容九淋写信,力图案发后能保自己一程。

  免职了还可以起复,迁贬后还可以调升,只要不削官籍、不下天牢,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至于离聊城不远的临清,千户葛燎正面临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性命危机。

  萧珩坐在马背,一边擦刀,一边不紧不慢地倒数:“……五,四,三,二,一。好了,时间到。千户大人平日里对卑职的照拂,卑职还清了。

  “千户大人,你逃得够远了吗?”他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着,奋蹄疾驰而去。

  葛燎策马狂奔。

  大半个时辰前,萧珩回到临清千户所,正逢葛燎准备前往郊外一处私家园林,接受漕运商人的宴请。

  葛燎见了他,示意他也一并赴宴。

  两人带着一支卫队行至城外,萧珩策马靠近,假借转达小鲁王旨意,口耳相凑时骤然发难,拔刀将他砍伤。

  葛燎猝不及防下中了招,但因一身横练的外功,并未被击中要害,惊怒之下招呼卫队,一同围攻萧珩。

  但他没料到的是,萧珩之前在刀法上藏了拙,如今不过盏茶工夫,就将为数不多的护卫杀戮干净。

  仅剩葛燎一人,调转马头朝着城外兵营方向飞驰,去搬救兵。

  萧珩很“大度”地给了对方五息时间逃命,然后开始猎杀。

  他的马很快,驭术也了得,还比养尊处优的葛燎更深谙这一带的地形,抄近路追击,在离兵营只剩十里地时,截住了对方。

  他的鸣鸿刀刚鐾过,锋利得要命,切肉如割草。

  葛燎被割得体无完肤,左支右挡之际,怒恨交加地质问:“你是疯了吗?难道不知袭杀上官是什么罪?!”

  “当然知道,”萧珩不以为意地答,“下属袭杀上官,掉脑袋的罪。”

  “那你还发疯!赶紧悬崖勒马,我看与你往日私交情分上,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就算你能杀得了我,国法不容,平山卫也定会清理门户,如果落在小鲁王手上,你会死得更难看!”

  萧珩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你先死一死再说。至于闵仙鲤和秦湍那边,我自有办法应对。”

  葛燎在匹练般的刀光中向后仰身,跌落马背。萧珩一跃而下,左脚踩在他的膝盖后弯,右脚踏实他的腰椎,俯身半蹲,将刀锋压在他的后颈上。

  “究竟为何……要杀我?”葛燎口吐鲜血,绝望又不甘地追问,“我自认待你不薄……”

  “为何?”萧珩垂目看他官帽上镶嵌的红碧玉。

  ——那是一块产自广西地区的鸡血红,产量稀少,作为贡品上送宫廷,民间有价无市。能弄到这么鲜艳的一块,也算是葛燎有本事了。

  仿佛是个极短暂的缅怀,又仿佛只是个无所谓的垂眸,萧珩嘴角扬起一抹轻薄的笑:“没有理由。就像当年的‘湖广瑶乱’,蛮族想乱就乱了喔,朝廷说平也就平了,要什么理由。”

  他运功踩断了葛燎的腰椎,在惨叫声中,用异常平稳的手,将刀锋寸寸下压,慢条斯理地割下葛燎的头颅。

  血涌如泉。赤褐色血液在日光下亮汪汪地扩散出去,很快被干涸的沙地吮吸走。

  萧珩在葛燎的后背衣物上擦拭刀刃血迹,嘴里无意识地轻哼着一曲赞美造物女神密洛陀的古老歌谣,用的是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密洛陀用雨帽造苍穹,身体成天柱,用线缝天地,褶皱成山河……”

  后面的歌词,他不记得了。

  他擦干净刀锋,收刀入鞘,抛下身首异处的尸体起身,翻身上马,朝着临清千户所的方向疾驰。

  葛燎的机密文书、账本与金银藏在哪里,他早就暗查得一清二楚。如今回去,犹如秋熟刈麦,他可以尽情收割战果。

  他相信在目前局势下,高唐王秦深会信守承诺,临清所正五品千户的位置,既然唾手可得,不妨一坐。

  但他又隐隐遗憾秦深会信守承诺,否则借机闹一场事,看看那位叶阳大人是什么反应,不是更有意思么?

  叶阳大人。

  呼啸的风中,这四个字衔在萧珩唇齿间,绵绵密密地咀嚼着,回甘的罗汉果瓤一般。

  叶阳辞。

  第57章 用什么能留住他

  秦深留在鲁王府,不走了。

  不仅不走,还顺理成章地成了鲁王府实际上的主人,接手了秦湍的所有人力财物。

  对外的理由很充分——他的高唐王府被响马贼烧了。可怜的郡王居无定所,只能继续住在父母故居,而且小鲁王的后事还需要他这个亲弟弟来打理。

  一夜之间,东昌府变了天。亲王没了,卫指挥使疯了,知府称病不出,就连临清千户所的葛千户也被人发现抛尸郊外、身首异处。

  如此大案,势必要惊动山东省三司——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三司主官都要战战兢兢来探查究竟,再更加战战兢兢地向朝廷呈文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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