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的眸,如最华丽的玉石, 漂亮到不可思议。
他静静看着谢折衣朝自己走来, 忽而, 露出一个笑,他性情一贯冰冷,以往哪怕是笑, 也总带着几分冷意,但这次,他看着谢折衣,周身散去萦绕不去的冷,添上几分暖色。
“你没事吧?”谢折衣整个人六神无主地为少年擦拭唇角的血迹,即便是前世天诛雷罚魂飞魄时,也坦然得宛如无所畏惧般,此刻却感到满心的茫然无措。
这一路记忆的长河,沿途走来,谢折衣早已明白楼观鹤做了什么,也明白,这个人把他的全部,他的情感,他的记忆,他的心,一寸寸,剖给他看。
但谢折衣也同样看见,这个人根本没给他自己留活路。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的朦胧,如一层水润的雾气,乌黑睫羽轻颤,水珠滚动,是难以抑制的泪,一滴滴沿着眼角落下。
一声叹息响起,冰凉的手指抚去眼角的泪,“我若说无事,能让你不哭吗?”
楼观鹤的声音冰冷悦耳,如玉石碰撞,听起来总有几分冰雪的寒意,此刻却难得有些束手无措,让他整个人显出不同寻常的柔和。
谢折衣很少很少落泪,几乎是屈指可数。
这次却完全不受控制,难以抑制,连谢折衣也难以想象,原来眼泪这个东西,居然也可以这么多,多到仿佛下了场小雨。
他抓住少年为他擦拭眼泪的手,漆黑的眸经泪水打湿,如洗炼的黑曜石,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不可以。”
“你要是真想让我别哭,就和我一起出去。要不然,我天天哭,夜夜哭,哭的你心烦。”
少年唇角微弯,似乎被想象中的那副场景逗笑,“那确实还挺可怕的。”
一切都温柔到不可思议。
居住在楼观鹤魂海中的灵居然这么温柔,完全与他本人截然相反。
魂海的灵,最真实的自我,最纯粹的本我。
似乎感受到谢折衣的疑惑,那少年道:
“不用怀疑,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本我,只想对你笑,只对你一个人笑。你别这样看我,现在的我,完全拿你没有任何办法。”
最真实的内心,完全不加掩饰的爱,谢折衣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克制住心口不断涌出的酸涩,“我要出去,你能帮我吗?”
“不行。”
谢折衣咬牙,才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现如今拒绝倒毫不留情面,心中那股焦躁逐渐暴涨。
但少年却在这一点上格外坚持,感受到谢折衣愈来愈暴躁的情绪,少年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平静深沉。
“谢折衣。”他轻轻唤住谢折衣的名字时,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认真。
谢折衣霎时所有注意力被他吸去,而后听见他道,“对不起。”
“我实在做不来什么圣人。”
圣人?什么意思?
少年伸手,将他抵在树上,遮住他的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冰凉的手指触在眼角,如刻上一层烙印,一朵血染的艳丽梅瓣绽放其上。
“你会忘了我,但你永远不可能爱上别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你都只能属于我。”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唇角。
“谢小花,再见。”
话落瞬间,周身溃散,在谢折衣徒劳无功的挽留中,化作一片片花瓣随风飘去。
无情杀戮之道的神,本应不通情爱,冰冷无心,此刻哪怕近乎诅咒的神谏,都似乎在诉说着爱意,每一片花瓣纷飞之际,都绕过谢折衣的发梢,似轻吻,似道别。
谢折衣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当他意识到少年最后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时,霎时心中惊惧。
忘记?不,他绝对,绝对不能忘记他。
但就在这样想的下一秒,记忆的长河卷起翻天覆地的浪潮。
所有的记忆碎片中的场景发生变化。
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降临,如无穷的伟力不容抗拒地抹去所有谢折衣与神明的交集。
谢折衣出生时,崇明殿,再也没有未知的存在与他对话。
云阳神阙,谢折衣规规矩矩供奉九莲花,毫无异常。
生死狱中,无尽的黑暗中,九天的神明没有投下注视,更没有什么承诺,他是因谢别枝一丝善念而逃脱,为复仇而堕魔,最终死于天诛雷罚魂飞魄散。
不可思议的重生后,他为恢复失去的力量,去往云阳谢氏,中州,三清神殿,最终收回真灵,神瞳,神骨,离成神指差一步之遥。
没有在最开始重生时,遇见与那名月下执剑的少年惊魂一剑,也没有在天元阁禁闭三月中,因净莲圣血与某个不知名少年达成合作。
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记忆碎片,全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抹去另一半的身影。
至此,记忆的长河倒灌,所有的记忆破碎,化作无尽的黑暗,幽蓝的识海寂静如死水,再没了最开始那无边无际的星光。
-
谢折衣睁开眼,坐起身。
入目是燃至底部的龙凤烛,蜡油积成厚厚一堆蜡块,摇摇欲灭,他有些疑惑地扫视一圈,红绸高挂,喜字高悬,再低头一看,盖在身上的还是喜被,桌上饮尽的合卺酒,全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
今晚应该是谁的大喜日子,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新郎官还是他自己。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成亲?
谢折衣翻来覆去地回忆,都没记起来自己是怎么成亲的,他就记得他从中州拿回了神骨,然后回青莲宗……诶,他为什么要回青莲宗?
难不成是假扮谢玹的时候,对这里有了感情?想在成神之前看看?貌似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问题来了,青莲宗的什么人和他成亲了?
思索了阵,实在没有头绪,谢折衣抿唇,感到喉咙一阵干涩,似乎做了场极度费心神的剧烈运动般,身体有些无力,想下床去倒杯水喝。
但才掀开被子,他突然整个人愣住,他……居然没穿衣服,全身遍布痕迹,即便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这这这,他这是已经被人吃干抹净了?是那个要和他成亲的人?
但人呢?吃干抹净不认账?
不对,等等,跑偏了。
问题关键的是,他居然真和别人睡了??!!
不应该啊?他是这种会跟别人随便睡的人吗??
谢折衣对那个未知的成亲对象越发好奇了。
床前两根龙凤烛彻底熄灭,窗外的天光透过窗棂倾洒在地面上,屋内明亮而宁静,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如今天亮了,一切都该醒了。
谢折衣穿好衣服下床,桌上没有水,只有一壶合卺酒和两个空杯子,杯子底部还留着一些酒水的残留,一看就是昨晚用过。
直到现在,谢折衣还没从他成亲这个震惊的事情回过神来,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下的时候,他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纹,总觉得,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喝。
合卺,合卺,总得两个人才是合卺。
心中忽地一刺痛,极微弱,仿佛是错觉,谢折衣下意识捂住胸口。
奇怪,太奇怪了,从他睁开眼就感觉哪里无处不奇怪,胸口仿佛空落落的。
“谢折衣,你起了吗?”
是凤朝辞过来了,自从知道谢折衣身份后,这小公子就肉眼可见地变得拘谨起来,有些小心翼翼,但却是唯一一个敢主动接近谢折衣的人。
谢折衣对他没有恶感,正好,他也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直接道,“进来吧。”
谁知凤朝辞一进来,看见屋内的情形,却表现得比谢折衣还要惊讶,“你,你这是什么样子?”
?
谢折衣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样子竟然对他成亲这件事毫不知情,挑眉,“我什么样子?”
凤朝辞回过神来,环视四周一圈,看着红绸喜被,喜气洋洋一片,完全是成亲的样子,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你,自己和自己成亲啊?”
“你不知道?我难道不是和人成亲?”
凤朝辞诧异道,“成亲?和谁成亲?你有喜欢的人?你还会喜欢人?”
谢折衣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一种茫然荒诞的神情。
但同时,在说到谢折衣喜欢的人时,两个人动作都一顿。
有那么一个人吗?
第89章
下山, 途经莲山与青山交界的十里梅林。
“你,真不是你自己心血来潮想跟自己结婚?”
凤朝辞走在前面,花瓣簌簌而落, 两个人漫无目的走下山, 一时都有些心神不定。
谢折衣:“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他神色不太好,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吃干抹净还凭空少了段记忆都不太高兴,更何况是谢折衣。
只是比起被吃干抹净, 他似乎更在意忘记的那个人, 他不觉得他是被强迫的,怎么说呢,谢折衣不觉得有人能够强迫他, 只是若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这四个字, 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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