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是来送我一程,还是来看我笑话?”
“贫道从不看人笑话。”赤华淡淡道,“只是来告知,太子殿下得知大人下狱,反应……很激烈。已被陛下强行禁足东宫。”
瞳孔一缩,萧望舒猛地抓住牢栏,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他……他做了什么?!”
“试图强闯,几近疯狂。”赤华言简意赅。
闭了闭眼,萧望舒脸上闪过痛楚,他心中最担忧的便是此事。
“赤华先生!”
他急切地看向赤华,眼中带着罕见的恳求。
“赤华先生!无论如何,请您阻止他!
现在绝非起兵的良机!陛下正在气头上,若他此时行差踏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我……我或许罪不至死,陛下最多借此废他太子之位,但若他反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静静地看着他,赤华那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
“萧大人,如此境地,仍只为太子考量。值得吗?”
松开抓住栏杆的手,萧望舒慢慢靠回墙壁,脸上露出一抹疲惫而苦涩的笑:
“欠债还钱,欠命……自然要还。如今是我不够谨慎,才落得如此境地,与人无尤。”
他指的是自己收下玉佩、在河州与太子相处未加足够掩饰,给了敌人把柄。
沉默片刻,赤华终是颔首:
“贫道会尽力。但太子殿下心性……大人当知,非常理可度。”
“有劳先生。”萧望舒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赤华肯出手,总能暂时稳住太子。
赤华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牢中重归寂静,萧望舒下意识地摸索向腰间,指尖触到那枚冰凉的双鱼玉佩。他将其握在掌心,细腻温润的触感依旧,此刻却只觉得沉重无比。
他没想到,这竟是先皇后的遗物。当初在诸县,太子将这玉佩硬塞给他时,只偏执的让他带着,他当时只觉太子任性,又因种种复杂心绪,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却从未深究过这玉佩的来历和价值。
如今想来,太子是将自己最珍视的、代表着母亲念想的东西,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交付给了他。这份感情,沉重又滚烫,让他无所适从,如今更成了催命符。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这小小的天牢,竟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六皇子谢安玟身着华服,与这阴暗的天牢格格不入。他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慢悠悠地踱步到牢门前。
“萧大人,别来无恙啊?哦,瞧本王这记性,现在该称你罪臣萧望舒了。”
他语气轻佻,言语中满是恶意。
这次萧望舒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见对方不理自己,六皇子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啧啧,真是可惜了。一代能臣,落得如此下场。为了一个根本不在乎你死活的人,值得吗?谢玄晖若真对你有心,怎会让你陷入这般境地?怎会忍心让你替他背负这千秋骂名?他不过是把你当个有趣的玩物罢了。”
沉默片刻,萧望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六殿下深夜莅临这污秽之地,就是为了与罪臣说这些?还是说……殿下是想招揽罪臣?”
六皇子哈哈一笑,抚掌道:
“聪明!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不错,本王确是惜才之人。你若肯弃暗投明,效忠于本王,本王或可向父皇求情,饶你一命。”
萧望舒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即便我现在答应效忠殿下,殿下……会信吗?”
六皇子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变得阴鸷:
“果然聪明。没错,本王不信。一个能对谢玄晖那般死心塌地的人,怎么会轻易背叛?
本王今日来……”
他凑近牢门,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一是来看看你这条丧家之犬的可怜模样;
二嘛……若是能骗得你摇尾乞怜,看你在绝望中挣扎求生,一定很有趣。可惜,你太聪明,也太无趣了。”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身后阴影处走出一个狱卒打扮的人,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既然骗不到,那就算了。”
六皇子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本王时间宝贵,没空跟你耗着。你这人,活着总是个麻烦,还是死了干净。放心,这药不痛苦,几个时辰后,你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走掉。”
狱卒打开牢门,强行按住萧望舒,将那碗药硬灌了下去。
药汁苦涩刺喉,带着一股腥气。萧望舒没有剧烈挣扎,他知道挣扎无用。灌完药,狱卒和六皇子便退了出去,锁死了牢门。
药力很快发作,五脏六腑开始传来绞痛,四肢渐渐冰冷麻木。真到了这一刻,萧望舒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所有的算计、不甘、怨恨,似乎都随着生命的流逝在慢慢消散。
他只是……还有最后一点放不下。
“太子殿下……”他极其轻微地喃喃自语,意识开始模糊,“别做傻事……好好……活下去……”
带着这份最后的牵挂与担忧,他的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缓缓合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微弱,直至停止。
天牢里死寂无声。
过了不知多久,国师赤华的身影再次浮现。他看着仿佛已然气绝的萧望舒,叹了口气:
“痴儿……又何至于此……”
他走上前,指尖搭在萧望舒冰冷的腕脉上停留片刻,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异香扑鼻、色泽朱红的丹丸,小心翼翼地撬开萧望舒的嘴,将丹药送入其喉中,并运起一丝内力助其化开。
“假死遁形,亦是一场造化。萧望舒,你的劫数,还未尽……”赤华低声自语,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再次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牢房中,只剩下“已死”的萧望舒,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草席上。而那枚双鱼玉佩,依旧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泛着幽冷的光。
第54章 柳贵妃
萧望舒“死”在天牢的消息, 被六皇子刻意地、以最详尽最“真切”的方式,迅速散播开来。他尤其“关照”了东宫,确保消息能穿透重重封锁, 精准地砸向被禁足的太子。
东宫内,谢玄晖正机械地用着膳, 食不知味, 心中全是对萧望舒的担忧和如何破局的焦灼, 以及从昨日便升起的隐隐的不安。小魏公公则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
突然,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 脸色惨白如纸,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殿、殿下……外、外面都在传……萧、萧大人他……昨夜在天牢……薨了!”
“哐当——!”
谢玄晖手中的玉碗猛地坠落在地, 摔得粉碎,汤汁溅了他一身,他却毫无所觉。
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僵在原地, 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瞳孔急剧收缩, 却又空洞得可怕。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带着一种极致的、不敢置信的恍惚。
“萧大人……没了……”
小太监吓得几乎晕厥。
“胡说!!!”谢玄晖猛地爆发出来,像一头被刺穿心脏的困兽, 声音嘶哑癫狂,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死?!昨天明明还都好好的!孤知道了!是你们骗孤!你们都在骗孤!!!”
一把掀翻了整个膳桌,杯盘碗盏碎裂一地。谢玄晖像是彻底疯了,狂笑着,却又泪流满面,眼神涣散而绝望, 开始疯狂地打砸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东西!桌椅、屏风、瓷器、书卷……所有东西都在他的怒火和绝望中化为碎片。
“阿舒……阿舒……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不会死的……”
他口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厉声咒骂,时而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
几次,他抓起锋利的碎片就朝着自己的手腕、脖颈划去,都被拼死扑上来的小魏公公和闻讯赶来的老魏公公合力拦下。
老魏公公抱着他的腿,哭得老泪纵横:
“殿下!殿下不可啊!殿下!您若有事,萧大人岂不是白……白……”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死”字。
东宫一片狼藉,如同飓风过境,更如同人间地狱。谢玄晖力竭地瘫倒在废墟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只剩下一个躯壳,所有的生机都已随着那个消息而湮灭。
小魏公公和魏公公,心惊胆战的守在一旁生怕太子又对自己不利。
就在谢玄晖彻底崩溃、意识几乎涣散的边缘,国师赤华的身影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
“殿下。”
赤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瘫坐在地上的谢玄晖毫无反应。
“殿下,萧大人托贫道给您带话。”
赤华缓缓道。
直到听到“萧大人”三个字,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谢玄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赤华身上,死死盯着他,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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