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起头, 正好对上古神那双冷冷的金绿色兽瞳。
苏念愣了一会儿, 脑海重新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的场景, 身体下意识一颤, 他咽了咽口水, 声音低弱下来：“您……您好?”
“嗯。”古神应了一声。
四周安静了下来, 苏念垂着头避开古神的视线，有些坐立难安。
他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实在太奇怪了，可古神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苏念在他的注视下, 仿佛看到了苏母乘以100的压力，有些不敢吱声。
但面前的古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直注视着他，也不说话, 看得苏念紧张地直扣手指, 脊背也僵硬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念有些受不住了, 他轻声问道：“那个, 我，我可以下去吗?”
“再等会儿，”苏念面前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古神低沉华丽的声音响起：“你的腿还差一点才能修补好。”
苏念这才意识到不对，他抬起脚, 就见从小腿肚开始，他的脚都是半透明的状态，一粒粒光点正在慢慢的填充进去，让他的双腿凝实起来。
苏念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最低级的污染物，鬼魂。
他的脊背又慢慢软了下去，“好，好的。”
过了会儿，苏念又补了一句：“谢谢您。”
“嗯。”古神又应了一声。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苏念觉得现在的气氛好尴尬，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但是古神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而且他实在不知道跟陌生人要怎么聊天。
他只好垂着头，假装在看自己的腿，逃避古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光粒的填充速度很慢，每一次填充进来时，都会让苏珏觉得痒痒的，暖暖的，有点像在泡脚。
夏城的冬天十分湿冷，哪怕苏念穿着加了绒的鞋子，一整天下来脚都是冷的。
比较闲的时候，苏念就会兑一盆泡脚水，在睡前泡一泡。
一阵阵的热气将寒意驱散，又延着脚心蒸腾上来，将整个身体都烘得暖洋洋的。
有时候冻得狠了，放进热水里时，血管骤然受热，下意识的扩张起来，就会让苏念越泡越觉得痒痒的。
直到后来，他养了一只黑猫，每当他脚冷的时候，他就会缩进饼干的肚皮里暖脚。
饼干每次都会用那双金绿色的兽瞳冷冷的看着他，最后又像是拿他没有办法，移开了视线，任由他放肆的暖手暖脚，把他当成移动暖宝宝。
那一年冬天是苏念过得最暖和的冬天。
再后来，他就连泡脚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念不知不觉沉进了自己的回忆里，再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脚已经被修复好了。
他动了动脚，脚底还有些暖暖的。
这时，揽在他腰间的手也放开了，苏念从男人的腿上跳了下来，几步拉开距离，轻声说道：“谢谢主人。”
少年的动作灵巧且快速，动作间没有丝毫的迟疑。
古神那双金绿色的兽瞳慢慢从自己的腿上移到少年单薄的身上，眸光微暗。
他说道：“你不用叫我主人，小孩，你不是我的奴仆，我也不会伤害你。”
“好的。”苏念下意识应下，顿了顿，又问道：“那我该叫您什么好?”
“随你。”
这一句话反倒让苏念犯了难，他无意识地用手揪了揪衣摆，想了许久才说道：“那……先生?”
“嗯。”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苏念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趾，地面有些冷，脚底原本的暖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
他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新话题。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的棉拖鞋，苏念疑惑的看过去，是一根漆黑的触手。
苏念还记得这些触手，这些触手好像，都是面前这位古神的。
果然，古神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穿上吧。”
苏念有些惊讶于古神的细心，他小心地穿上棉拖，向古神道谢：“谢谢先生。”
“嗯。”
四周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其实不止苏念苦恼，古神也很苦恼。
记忆里的小孩是很活泼的，永远都有事情可做的，对待他也没有这么生分过。
可现在，小孩变了个模样，似乎也把他忘了个干净，甚至还很怕他。
古神看向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苏念，轻叹了声，说道：“小孩，不用怕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说你的。”
“嗯……好，好的。”苏念不太懂对方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下来。
他扣了扣手指，觉得这气氛实在太尴尬了，脑子里也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苏念鼓了鼓勇气，开口问道：“那个，先生，我刚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只奶牛猫您知道去哪了吗?我可以去找他玩吗?”
“可以。”古神敲了敲一旁的黑色触手，说道：“他来了。”
这句话落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了敲，一根黑色的触手推开了门，奶牛猫走了进来，恭敬地伏地低头，问道：“主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陪他玩。”古神说道，“但你们不可以到外面，小孩的身体暂时受不了阳光跟月光。”
“好的，主人。”奶牛猫站了起来，看向苏念张开嘴露出个笑容：“小殿下，你醒了。你喜欢玩什么?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
苏念一直盯着奶牛猫屁股后面那根黑色的触手看，听到问话，小心地看了眼旁边的古神，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那跟我来，需要我牵你的手吗?”奶牛猫身后的触手跟着立了起来，漆黑的触手在这时十分像一条黑色的小蛇。
苏念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不，不用了。”
“那我们走吧。”牛奶猫转过身在前面带路，苏念连忙跟了上去，等半只脚跨出门口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了头。
房间里漂浮着隐隐约约的黑色雾气，将光亮都遮住了些，古神那张俊美的脸半明半暗，身后黑色的触手垂地，安静地一动不动。
苏念不知为何，总觉得古神身上好像有些落寞，他迟疑了一下，对着古神挥了挥手，轻声说道：“先生，我先走啦。”
少年的声音绵软好听，在这片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古神微垂的眼睑抬起，落到少年的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少年这才真的走了，房门被咔嗒一声合上。
房间重新回归寂静，俊美的古神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又重新站了起来，黑雾再次恢复激烈的涌动，在他面前化为了一个黑洞。
古神走入这片黑洞中，再出来时，已经来到了另一间房间。
在他的面前，一名带着眼镜的长发男人正在敲击键盘，注意到动静微抬起头。
费林有些古怪地挑了挑眉，他下意识在古神身边搜寻了下，没有看到那只跟屁虫，这才扶了扶眼镜，问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古神身后的触手化为一把漆黑的椅子，他坐下问道：“费林，三年对人类来说，是不是很长?”
费林是由人污染变异成的污染物，是所有怪物里对人类最了解的。
长发男子微微皱眉，仔细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是挺长的，三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了。”
他又开始敲击键盘，眼睛专注的盯着屏幕，嘴里无意间说了一句：“三年如果是对于学生的话，那就是一个青春的结束了吧。”
闻言，古神眼睑微垂，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古神不说话，费林也没有再开口，继续认真工作着。
但空气间的黑雾却很烦人，一边吸收着笔记本上发出的光，一边不断分裂涌动，将整个房间都污染得越来越暗。
费林从屏幕里重新抬起头，看向古神，只见高大俊美的男人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垂着眼睑像是睡了过去一样。
费林抿了抿唇，开口：“大人，您如果要进入沉睡，能不能不要在我房间睡，我还要办公。”
“睡”这个词像是刺激到了男人，古神霎时睁开眼看向费林，那双兽瞳依旧带着清醒的冰冷，没有半点困意。
费林并不怕那双兽瞳，与男人对视了几秒，叹了口气，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有。”古神抬手撑了撑下巴，说道：“我让你定做的那把小提琴，什么时候能够送到?”
费林无言的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古神，也不知道祂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他说道：“大人，您两天前才让我去下的订单，工匠还在挑选木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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