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跟随那魂魄，见识过了许多，也看了不少精怪鬼物，知道这世间存在许多稀奇事。
所以他很快冷静下来，试探询问，“这位仙人，您，您是不是认错了，我没有失忆，并不是您的儿子。”
斗峰之灵脸“唰”的就垮下来了。
如此憨厚老实的性子，怎会是他那骄矜气性大，让他总想上去扇两巴掌的儿子？
可是，这张脸，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没想到，失忆，竟是连性子都会有所变化吗？
思及此，斗峰之灵顿时悲从中来，“我怎会认不出我儿的面容！怪不得你不回来，竟是将前尘往事都忘干净了吗？”
牛头人怔愣片刻，盯着眼前的牛头，又摸摸自己的脸，终于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斗峰之灵眼中瞬间浮现希冀之色，“你想起来了？”
牛头人连连摆手，“不不，您听我说！”
牛头人心知这约莫是给身体里的魂魄找到爹了，哪敢怠慢，倒豆子一般一股脑说了。
斗峰之灵听完，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凡人之躯，如何容得下兽魂，还是人魂与兽魂共用……”
关键是，他方才竟然毫无所觉！
牛头人挠挠头，“你们这些仙人都不知晓，我哪懂这些啊？”
斗峰之灵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惦念儿子的思想占据上风，示意牛头人让体内的魂魄出来。
牛头人：“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唤他了，他没搭理我，约莫是休息了，此前一直是他在日夜兼程，赶来此地。”
斗峰之灵心下一喜，“是因为他想起来了，才回来的吗？”
牛头人：“呃……不敢瞒仙人，是我想来此地的。”
斗峰之灵：“你为何要来此？”
牛头人：“这……我算是来赴约的，只不过现在还未曾见到人。”
斗峰之灵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道，“这云顶斗峰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峰上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我都看得见，无处不在。
你且告诉我你想找之人的模样，只要他在这云顶斗峰上，我便带你去见他。”
牛头人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我，我不太确定他现在的模样，他可能会易了容，我只知道，他姓楚。”
斗峰之灵：“……”
牛头人努力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尽管他很难从一张牛脸上洞悉表情深意。
“仙人，我能自己去寻人吗？就到处看看，若是有不能进去的地方，我不去就是了。”
斗峰之灵忽然退后，缓缓没入了镜子里，抛下一句，“你随我来。”
镜子缓缓悬浮起来，往前方飘去。
牛头人只犹豫了一瞬，就跟了上去。
————
褚清钰和方凌仞在云顶斗峰上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落脚，设了个结界，再用障眼法一遮，住得还算安稳。
连日来传讯玉牌响个不停，接起来却不是薛逸或者庖辉，而是云桓宗的一些修士，变着法的叫他回宗门。
褚清钰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换一块新的传讯玉牌，这块干脆捏碎了事。
世间每块传讯玉牌里都刻着符文，那符文便是传讯玉牌之间连通的关键。
将灵力注入传讯玉牌，再默念另一块传讯玉牌里的符文，便能让另一块传讯玉牌亮起。
待持着那另一块传讯玉牌的修士，将灵力注入玉牌，双方就能通过这块小小玉牌，传递话语。
当然，若是双方所在的地方，没有灵气，或是有结界相隔，亦或是有诸多不利因素阻隔之下，玉牌之间便无法连通。
玉牌里的符文是固定的，若要更改，就得敲开玉牌，磨掉里面的符文，重新刻画。
这工序繁琐，不如弄个新的。
可是这样一来，若是其他人也联系不上他了。
褚清钰捏着闪烁不停的传讯玉牌，眼神变化莫测，最后往方凌仞腿上一躺，“我打赌，这次肯定又是云桓宗那些修士，催我回宗门。”
方凌仞垂眸看着他的眉眼，视线从那高挺的鼻梁上扫过，停在了淡色的薄唇上，“哦。”
褚清钰：“你说我要不要把传讯玉牌捏碎了，免得扰人。”
方凌仞：“随你。”最好连传音符一起撕了，谁都联系不上你才好。
褚清钰也就是说说罢了，没想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方，干脆将传讯玉牌扔进了乾坤袋。
方凌仞见他只是说着玩，轻哼一声，固住褚清钰的脸，俯下身。
眼见一团灰影覆盖上来，褚清钰并未躲避，只是抬眼望去，最后视线中只剩下一个滚动的喉·结，脖颈处偏灰白色的皮肤看起来柔软滑腻，似乎轻轻一掐就能留下指印。
褚清钰感受着那冰凉软滑的搅动，一边回应一边心猿意马，忍不住抬手，在那脖颈处捏了捏。
方凌仞颇有些不适，一把抓住了褚清钰的手。
“咔嚓！”笼罩在他们周围的结界，忽然破碎，障眼法也随之消失。
一个从镜子里浮现出的硕大牛头，出现在了几丈开外，原本应该是想直接上前的，直到看清结界里面的画面，骤然僵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一张牛脸之后，又是另一张牛脸。
第430章 异镜
感觉到结界破碎，有外人来此，方凌仞却并未就此停下，甚至加深了一些。
褚清钰也是个好享受的，任由方凌仞继续施为。
斗峰之灵尴尬得一连咳了好几声，一旁的树叶都被震得哗啦啦落下，方凌仞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两个硕大的牛头如此明显，想忽视都难。
褚清钰看清了被斗峰之灵带来的牛头人，又迅速观察斗峰之灵的眼神，估摸着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于是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牛头人被方才那一幕镇住，听得熟悉得声音，才回过神来，挠挠头，“楚公子，方公子，果真是你们在散布印着那个图案的玄灵纸啊。”
褚清钰：“那倒不是我散布的，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方法而已。”
牛头人：“诶？”
褚清钰：“我料想也该是你会来这瞧瞧，所以找我想找的也就只有你而已，至于其他人，若是他们来了，就当是大家在此聚一聚，叙叙旧。”
牛头人：“不知公子唤我前来，所为何事？”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视线也往一旁那从镜子里浮现出来的牛头上瞥，但还是忍不住问一问，也好确定心中猜测。
不等褚清钰回答，斗峰之灵已经叹了一口气，将此前种种告知。
直到刚才，斗峰之灵还想再确认一下，这牛头人到底是不是因为眼前此人，才来到这里的。
在听得褚清钰和牛头人的对话之后，就完全确认了这一点。
此前褚清钰对斗峰之灵说过，若是人没来，他们在云顶斗峰待到期限，就离开。
若是人来了，才会对斗峰之灵提出要求。
眼下看来，这牛头人还真是自愿赴约，不是被迫，也没有被要挟。
斗峰之灵眸色复杂，盯了褚清钰良久，才看向牛头人，“你说我儿的魂魄还在你身体里休息，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想见他！”
牛头人挠挠头，“这个……要不您把我打晕试试？他能在我清醒的时候同我说话，可在他掌控这身体的时候，我是啥也不知道的。”
褚清钰原以为牛头人就是斗峰之灵的儿子，没想到牛头人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个兽魂。
他记得牛头人自己说过，他在被抓去关进那罐子里之前，就是一个普通人。
将一个能与妖王有一战之力的兽魂，封印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体里，身体没有崩坏，已经很稀奇了。
没想到这身体原本的人魂竟然还在。
斗峰之灵倒是没有真动手把牛头人打晕，只是喂了他一枚丹药，让他昏昏欲睡。
在牛头人呼呼睡去之后，斗峰之灵才看向褚清钰，“说罢，你想要什么，既然你此前不提，那我现在也可以定规矩，你的要求不能太过分。”
褚清钰不疾不徐，“如何才算过分呢？”
斗峰之灵：“若是你选地阶灵器，你可以挑三样，若是你选天阶灵器，只可得一样，至于那灵丹和灵植这些，我可以给你十枚上品灵丹，或是十株上品灵植，且看你如何选了。”
褚清钰听着斗峰之灵的话，也能猜得出对方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用灵宝来了结此事，不想牵涉因果，更不愿涉及人命。
他一开始就提及到天阶灵器，无非就是觉得褚清钰会为之动心。
确实，对于一个金丹期修士来说，天阶灵器着实足够令人心动了。
尽管以他们现在的修为，还使不动天阶灵器，得提升到元婴期才行。
斗峰之灵见褚清钰久久不答，以为他心起贪念，不免有些厌烦，“你可想好了？”他已经做好了褚清钰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褚清钰此时已经站起身，“我想要的，并非那些宝物，而是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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