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被幻境里出现的人，发生的事，听到的话影响，因为这些都是假的。
“哗啦。”坐在画前的方凌仞，将画笔放入一旁的水桶中，搅了搅。
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画作，嘴角上扬，眉目温和，眸中似有光。
褚清钰都要把门关上了，见此，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把门踹开，凑过去看方凌仞画了什么。
画上是一个人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精致的眉目，微弯的桃花眼，似含笑意。
褚清钰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嘴角根本压不住。
若非还记得这是幻境，褚清钰高低得评价一句，“帅！”
方凌仞忽然扭头看了过来，灰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褚清钰，眸色似有些暗沉，“你看到了。”
褚清钰：？
方凌仞放下手中的画笔：“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
褚清钰：“瞒，什么？”
方凌仞看向了面前的画，“我喜欢他，他永远在我心里。”
褚清钰：“……”怎，怎么忽然表白？
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这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褚清钰感觉脸有点热，且很快烧到了耳根，他连忙倒退几步，转身就往门的方向跑去。
天杀的！这个幻境玩赖！
还没能冲出门，就被一条冰凉卷住了脚腕，往后一拖！
褚清钰险些原地表演劈叉。
还好他反应快，反手抓住了那条尾巴，用力拉扯了一下，试图将它弄开。
“唔！”方凌仞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褚清钰扭回头一看，就见对方根本没管这条尾巴，而是紧盯着面前那幅画，将手伸到了某处，开始取悦自己。
与此同时，房间里莫名扬起一阵风，将盖在其他画上的红布全都吹开，显露出了其他的画像。
画中的一张张脸，全都来自一个人！
正脸，侧颜，睁眼，闭目，笑颜，怒容……各个角度，各种表情都有！
画下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字——褚清钰。
褚清钰心中咆哮：有人管吗？这是耍赖！作弊！
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清醒的沉迷。
褚清钰看着那一张张朝自己飞来，在他身边飞转的画，听着方凌仞近在耳畔的，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默默捂脸……从指缝往外看。
偏偏方凌仞的尾巴还死死拽着他，不让他离开这里。
不是他想看，实在是尾巴缠得紧，逃不掉！
第497章 记忆深处
褚清钰眼睁睁看着方凌仞面上泛起红晕，在紧要关头，忽地倾身向前，亲吻了一下画中人。
睫毛轻颤，灰色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片雾色，眼底氤氲起一片薄红。
褚清钰用来掩面的双手，不自觉放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一番风景，眸色黑沉。
偏在这时，方凌仞那苍白的，能看得到青色血管的手，骤然收紧，抓住了画架，另一手上的动作也忽然停了下来。
“哗啦啦！”许多的画纸在这片空间里翻飞，其中一张非常不合时宜的拍在了褚清钰的脸上。
这画上倒不是人像了，而是画着一个人的背影。
画上的人穿着一身迷彩服，束着一头长发，宽阔的肩上扛着一管长枪，束紧的腰带上挂着几个工具包，再往下便是两条长腿。
认出自己的背影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那一身装备还都是褚清钰眼熟的。
褚清钰捏着那张画纸，一时想不通，这到底是他自己构想出来的幻境，还是方凌仞真的画出了这样的画。
按理说，方凌仞不应该画出他此前还是任务者时的穿着，而他自己还没有闲到去观察自己的背影，还能清晰记得这样的画面。
……好吧，他其实偶尔也会在大镜子前稍微欣赏一下。
就在褚清钰拿着那张画怔愣的一瞬间，便听到了前方传来一声略显痛苦的闷哼。
褚清钰挪开了画纸，便瞧见方凌仞微微弯下身躯，手肘撑着膝盖，细长的灰发缓缓从他肩后滑落到面前，遮挡了那微微泛红的面颊。
而在方凌仞面前的画上，有好些晶莹斑驳，从那微笑的侧颜上缓缓滑落，从眼角到嘴角……
褚清钰登时觉着一股躁意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一把抓住了方凌仞那条在失神之后松开的长尾，猛拽了过来。
方凌仞惊呼一声，凳子与放置在一旁的水桶都翻倒了下去，水淌了一地。
褚清钰将方凌仞的双手交叠，压在了他的头顶上，另一手拽着那条尾巴，从方凌仞的膝盖处绕过，往上一提，便轻松的抬起了对方的一条腿。
方凌仞低笑一声，“别生气，我并非有意隐瞒你，我只是……”
他顿了顿，又往前靠近了一些。
也就是这一瞬间，褚清钰忽然嗅闻到了一股陌生的，不属于方凌仞的气息。
眼前的方凌仞，也在这时继续，“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他早就死了，我就算再喜欢他又如何呢？人死不能复生。”
褚清钰微怔：“……他？”
面前人含笑着挣开了褚清钰的手，捻起散落在地上的纸。
巧的是，他拿来的，正好是那张只有背影的画。
“你的背影，真是像极了他。”眼前人举起了那张画，笑声熟悉的，却又让褚清钰倍感陌生。
“他？”褚清钰重复着这个字。
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并在眼前人的下一句话中，得到印证。
“姬兀争，你没看到这画像上的字么？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这画上之人。”
他重重指点着画上的三个字——褚清钰。
褚清钰：“……”
嗯？
姬兀争三个字，让褚清钰恍然意识到，自己直到进入幻境之前，都还顶着姬兀争的脸。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姬兀争，唯独方凌仞不会！
这玩意儿不是方凌仞！
褚清钰腾地一下跳起来，一脚将眼前人踹飞出去，“你特么是什么鬼东西！”
想到自己方才在做什么，褚清钰便觉得头皮发麻！
被褚清钰一脚踹出去的家伙明显愣了一下，才捂着挨了一脚的腹部，冷笑一声，“我？我自然是方凌仞。”
褚清钰已经放出了无数灵刃，朝他的方向攻去。
可那些攻击却从眼前人身上穿透，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褚清钰也知道这样意气用事，说不准会影响到现实，于是努力按捺下来，“我不信！”
“哈哈哈……我才是真正的方凌仞，你现在所认识的方凌仞，不过是一个还未能找全自己记忆的魂魄而已。”
褚清钰并未立刻反驳，顺着他的话询问，“这么说，你看到了他全部的记忆？这个幻境，便是属于他的记忆？”
“这是我的记忆，也是他的记忆，他是我，我是他。”眼前人微抬下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若是你非要区分开来，那我与他，便是身体与魂魄的区别。”
他缓缓摇头，“不过现在也没必要这样分了，我与他，终归会合二为一，我们的力量，也将合二为一。
我再也不用躲藏在这阴暗漆黑的地方，他也不被他人所见的痛苦，这可真是令人期待！”
他张开双臂，散乱在四周的画纸呼啦啦的飞扬起来。
与此同时，整个画室都开始坍塌，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待那些画纸化作白雾消失之后，再次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几乎占据了正面墙的显示屏。
显示屏上，一个穿着紧身制服的男人，手里只拿着一把长刀，独自面对一群面目狰狞的怪物，动作轻盈的穿梭在一群凶恶的怪物之间，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你看，这才是我与他心悦之人。”一双手从后背伸来，按住了褚清钰的肩膀。
褚清钰一惊转身，不等他挥刀砍过去，那人便已经退开了。
显示屏上的光色变化，让没有开灯的房间闪烁不休。
方凌仞的身体已经靠坐在了面对着显示屏的床榻上，一手指着影像当中那身姿矫健的人，“每天夜里，我都会看着他，有关他的每一段影像，我都收藏着。”
褚清钰想冲上去揍人的脚步一顿，“你怎么会有这些影像？”
褚清钰是真的好奇影像的事，而眼前人显然将这话归结成了嫉妒。
“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你只需要知道，待他的记忆完全恢复之时，便是与你分道扬镳之日。”
褚清钰笃定：“不可能。”
面前人没有过多争执，而是打了个响指。
于是，眼前的房间再次坍塌。
褚清钰再次释放灵识之力，发现依旧探不到这个幻境的边际。
对方似乎已经发现，他意识到了此地是幻境，正在尝试抵抗，于是不再用拟真的景色吸引他，而是用言语来攻心。
不过，这种“攻心”的方式真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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