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傀儡，傀儡皇帝。
这便是树灵给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定下的人生三阶段。
姬昌鋆听得出来，树灵这是在敲打他。
它看出了姬昌鋆不是一个好掌控的，于是打算亲力亲为，培养一个更好掌控的。
姬昌鋆只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对于这孩子到来的喜悦，被更多烦乱的思绪掩盖，被莫名的危机感占据，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危机感，自然也是树灵的这番话带来的。
他那时还是正当壮年的兽皇，而树灵却明确表示，要扶持一个还没成型的东西，这换做谁能甘心？
不若先顺了树灵的意，日后再做打算。
如此过了一月之后，树灵带来了秦昭，并说明来意。
树灵有意提升此子的战力，姬昌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锋利的武器摆在那，谁规定就必须由树灵来操持？
他一定有成功夺取利刃的那一天！
此事瞒着兀诺，至于孩子从一个变两个，也说是最初验测出了问题。
直至孩子出生之后，她才无意间知晓。
姬昌鋆低估了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爱意和执念。
她干扰了两个孩子的命运，姬昌鋆赶到时，为时已晚，无法阻止。
姬昌鋆觉得她不知会自己，不与自己商量，就擅自妄为，毁了他的计划，于是大发雷霆，拂袖离去。
这是相敬如宾的帝后第一次闹红眼。
翌日，姬昌鋆才得知兀诺因为消耗过大，性命垂危。
姬昌鋆怒火无处宣泄，还是先叫人去救治。
很快有人给他汇报消息，说人已经救回来了，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了，还从榻上下来，翻找纸张和白布，洋洋洒洒，写了万字血书。
写满的纸张和白布，飘得满屋都是。
前来汇报消息的兽人，战战兢兢的递上了其中一张，根本不敢看姬昌鋆的脸色。
姬昌鋆只看了第一句，就是气得上手将纸撕了，不再管她，一心投入解除她给姬兀争和姬兀宁身上的血术设下的封印当中。
结果自然是没能成功，得到消息的树灵也来发难，质问他为何不照看好孩子，让兀诺得手。
面对树灵那质疑的眼神，姬昌鋆瞬间明白，树灵这是在怀疑，是不是他暗中操作，有意妨碍。
可他分明只有在这件事上，没有出手干预。
树灵并不相信他的话，之前许诺姬昌鋆的一些事，也因此不了了之。
诸事不顺，哪哪都不得安宁，姬昌鋆忙得脚不沾地，或许也是有意回避一些事。
等兀诺的贴身女侍不顾阻拦，身上插着数把断剑，顶着满头满身鲜血，冲到他面前时，已是数日之后。
兀诺的死讯，也是在此时，传入了姬昌鋆耳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说已经救了回来，活蹦乱跳，还能下床写满屋血书了吗？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这么大的事，到底是谁在压着，谁在拦着，谁在瞒着他？
满身致命伤的女侍已是强弩之末，完全是撑着一口气，才来到了姬昌鋆面前。
她咬牙切齿，恨恨质问姬昌鋆为何不给兀诺活路，诅咒他不得好死，便追随主人而去。
她本意不是来告知他兀诺的死讯的，她就是来诅咒他的。
代替兀诺来的。
姬昌鋆赶到兀诺的宫中时，为时已晚。
就算他事后让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陪葬，也无济于事。
说到底，他这段时间对待兀诺的态度，才给了某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机会。
兀诺的死，也让兀氏一族对姬昌鋆心生忌惮，怨气郁积。
不管从哪方面想，这都像是一场阴谋，还是针对他们兀氏的。
而兀氏一族能依靠的，还得是树灵。
这根本并不是姬昌鋆想看到的情况。
兀诺的死，激化了许多矛盾，也让局势变得越发混乱，难以挽回。
比起这些乱象，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兀诺的身影并没有随着时间，从他的脑海里淡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思念似乎成了一枚毒药，进入腹中，融入肺腑。
可一切都太晚了。
既然如此，所有害死她的人，都得死！
……
“咔嚓”一声，姬昌鋆的头骨也碎成了几块，散落到地上。
白毓瑛看着江配，“你刚刚说……”
江配忽然轻咦了一声。
白毓瑛顺着江配的视线看去——
黑色的头骨碎块里，竟然长出了一株翠绿色的树苗！
树苗以极快的速度抽长枝叶，转眼就有半人高。
他们现在真是看到树都感觉头皮发麻。
江配赶紧挥出一剑，劈向了那株树苗！
可那树苗竟是往后一倒，避开了江配的攻击，随后迅速从颅骨碎块中挪开，朝远处冲去。
江配和白毓瑛立即追了过去，江配掷出水球，砸中了那株逃窜的树苗。
树苗在水球中挣扎了一瞬，便化散开来，与水球融为一体。
“诶？”江配几步赶来，围着水球转了一圈，“怎么不见了？”
而在他身后的废墟里，树苗缓缓冒出，欲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啪嚓！”黑剑刺下，斩断了树苗上的几片叶子。
树苗继续逃窜，身上涌现出来的气息，让江配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江配不住深吸几口，眼中惊疑不定。
好像！太像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白毓瑛又斩断了几片树叶，江配干脆捡拾起来，仔细嗅闻。
熟悉，太熟悉了！
他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个气味！
是那个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害他双目失明，断手断脚，还失去了过去记忆的家伙！
若非楚羽助他想起了一切，只怕他现在还靠着一个虚假的身份过活！
江配心中涌起怒火，眼中满是杀意。
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树苗逃掉。
江配敢肯定，这树苗就是那个家伙！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还从姬昌鋆的尸身里生长出来。
“白姐姐！用那一招！”江配还没跑近，已经开始使用术法。
白毓瑛看到了他的手势，也配合的扬起了剑。
黑沙扫过，风卷残云。
四周的土地都被削低了几寸。
逃窜的树苗，被削成了风中的尘埃，彻底失去了生息。
白毓瑛松了一口气，看向江配，“我们去……”
话未能说完，因为她看到，江配的那颗马头在发光。
白毓瑛：“你，这是怎么了？”
江配自然也感觉到了，摸上了自己的马头，怔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八成大概……是他要恢复了？
他心中有期待，却担心期待成空。
白毓瑛清楚看到，在蓝光之下，江配的硕大马头，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不，准确来说，是头变小了，显露出了长发和略显苍白的皮肤。
脸上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
“轰！”远处的雷云里传来一声巨响。
无比巨大的紫电，好似一根硕大的长柱，从天而降，狠狠砸落在地上。
地面震颤不止，连带着这边也被波及。
江配和白毓瑛不甚摔做一处。
姬兀宁顶着满头黑烟，喷着烟圈跑来时，看到的就是白毓瑛趴在脖子上顶着蓝光的江配身上。
姬兀宁：“……”
————
那声巨响，是落在那具身体上的，最后一重天雷。
在一片漆黑的焦土里，伸出了一只灰扑扑的手，按住了旁边的地面，用力一撑，便有人从土中冒出来。
褚清钰呸出了几口泥土，环顾四周，有些踉跄的走到一个大坑边，往里一看。
黑漆漆的坑里，勉强能看到一个人形黑炭。
以此同时，汇集在天上的雷云散开，有金色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洒落下来。
数不清的灿金色光团，也在此时从天而降。
集中朝这个方向落下。
那是，赐福天光！
金光没入身体的一瞬间，褚清钰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活了过来，焕发新生。
再看那具焦炭，也在赐福天光没入之后，身上的损伤快速痊愈。
渡劫期之后的赐福天光十分强大，这可是能助修士飞升的好东西。
褚清钰的魂魄能与这具身体产生共鸣，受益只多不少。
几乎没什么阻碍，褚清钰踏入了出窍后期，若非时机不对，他还能考虑突破一下。
雷云散了，并不代表危机彻底解除。
褚清钰已经能感觉到，有人在朝这边靠近。
他将两具身体带上，冲上天空，将赐福天光吸收了，随后在方凌仞的身体指引下，找到了方凌仞的魂体藏身的黑球，将方凌仞的魂体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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