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敌营旋探
守卫领着谢临穿过营地,径直走向中央一座宽敞威严的大帐。掀帘入内,六王子耶律苏正斜倚在铺着兽皮的主位上,懒洋洋地喝他杯子里的马奶酒。
“来了?”他目光扫过谢临这身赫兰服饰,挑了挑眉,“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谢乐师穿我赫兰的衣服可比无趣的雍朝服饰顺眼多了。”
谢临步履从容地走到帐中站定,闻言只道:“入乡随俗,多谢六王子赠衣。”
耶律苏得了他这声谢,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他将空了的酒樽随手一丢,起身走到谢临面前。
“只是入乡随俗?”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要拂过谢临的面颊,“本王子还以为,谢乐师是聪慧之人,懂得审时度势,已有了……长久留下的打算。”
谢临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向后微撤半步,拉开了那令人不适的距离:“我若是长久留下了,可不就说明六王子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谢某还是不与您作对的好。”
耶律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大笑:“你倒是有意思。现在本王子倒是有些明白,温聿珣为何会对你另眼相看了。连本王子……都有些心动了。”
谢临淡淡道:“三句不离温聿珣。令六王子心动的是他大概可能性更大些。”
耶律苏眼底的玩味瞬间凝滞,随即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转而道:“这几日我会派人贴身跟着你,对外你就说是住在边境的雍人乐师。我不会特意限制你行动,但你也别想着耍什么小心思。”
说着,耶律苏伸出一只手,“相信谢大人是聪明人。合作愉快?”
谢临垂眸瞥了眼那只手,没有动作,只淡淡地看着他。耶律苏也不在意,唇角微勾,收回手随意挥了挥,示意守卫将人带下去。
谢临被送回帐中时,傅玉还是原本的姿势被绑着,神色看着颇为焦急。见谢临一身赫兰服饰,他瞳孔微缩,挣扎着就要起身:“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言语试探而已,无妨。”谢临摇头,给他解了绳子,在他身旁的毡毯上坐下,“耶律苏给了我一个‘乐师’的身份,接下来这几日,我们应当能在这营盘里小范围活动。”
“乐师?”傅玉的眉头立刻拧紧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怕我们伺机逃跑吗?”他话音刚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可能性,猛地瞪大眼睛,压低声音惊呼:“他不会是……真对你动了那种心思,想用这种名头把你圈在身边吧?!”
谢临被他这跳跃的思路噎了一下,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回去之后,你私藏的那些话本,我一定悉数没收。”
玩笑归玩笑,谢临的神色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声音也沉了几分:“不必胡乱猜测。若我所料不差,耶律苏的意图,我大概已经清楚了。”
“是什么?”傅玉依旧困惑。
谢临微微摇头:“眼下还不能与你明说。你只需记住两点:第一,耶律苏目前非但不会动我们,反而会想尽办法确保我们的安全。某种意义上,在这赫兰营中,他是我们唯一可以‘信任’的屏障。”
傅玉这时候脑子也转的极快,立刻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声音压得更低:“你的意思是……除了他,这两天恐怕还会有‘别人’盯上我们?”
谢临没有直接回答,但目光仿佛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吩咐道:“你借着活动的机会,多留意营地布局、岗哨和通往边缘的路线,记在心里。其余的事,交给我。”他看向傅玉,语气郑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在我示意之前,切莫轻举妄动。”
也不知是谢临的预感太准还是傅玉的乌鸦嘴太灵,第二日午后,一位“不速之客”便找上了门。正是如今赫兰军的主帅——大王子耶律贺。
帐外守卫的一片行礼声过后,耶律贺踏入帐中,目光在谢临和傅玉之间扫了个来回,问道:“你们都是乐师?”
他这句话是用赫兰语问的,谢临神色未动,傅玉立刻上前半步,垂首用赫兰语恭敬答道:“回大王子,他是乐师,我只是随行伺候的小厮。”
耶律贺的目光便定格在他身上,仔细打量着他那张带有明显赫兰特征、却又与纯粹赫兰人稍显不同的面容。半晌,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哂道:“原来是个和老六一样的杂种。难怪会被他搜罗回来。”
傅玉目光垂下,头颅垂得更低,没有应声,一副窝囊废受气包的模样。谢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耶律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之间这无声的交流,随即像是失去了对傅玉的兴趣,转向谢临,扬了扬下巴:“既是能得老六青眼的乐师,也给我露一手?”
谢临的乐师身份大概是耶律苏一早就设想好了的,做戏做了全套——帐内还真摆了一架古琴。
傅玉翻译完,指尖微紧,咽了咽口水,看向谢临。
完蛋了……谢临他……会弹琴吗?似乎没听他提过啊……
谢临从容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那架古琴旁,一撩衣袍下摆,安然落座。他背脊挺直,脖颈修长,配上那身清雅气质,乍一看,俨然一位风姿绝俗的琴师。
傅玉见状,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甚至暗自惭愧:是他想多了!他哥这般谪仙似的人物,怎么可能不会弹琴呢?定是深藏不露!
然而,当谢临的指尖终于落到琴弦上时,傅玉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铮——嗡……”
一个难以形容的音符蹦了出来,很闷,很沉,谈不上难听,却绝不算悦耳,更像是不小心按错了弦。
嘶……傅玉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哥这到底是会是不会啊……他偷眼瞥向耶律贺,果然,对方眉头也皱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带着审视,沉沉地落在谢临抚琴的手指上。
傅玉后背的汗都快渗出来了。
可渐渐地,那琴声似乎步入了正轨,流畅了起来。音色清越,如冰雪初融,溪水潺潺,带着一种宁静致远的意味。
傅玉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心想或许开头那一声真是曲谱里设计的独特铺垫吧。
然而,他毕竟是常混迹茶楼酒肆、耳濡目染听过不少曲子的人,对古琴不算精通,却也略知皮毛。听着听着,他那颗刚放下的心又不由得悬了起来——他注意到,谢临右手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来回往复,用得最多的,似乎就是一个简洁的、从琴弦上方抹到下方,再从容收回的动作。这指法本身并无问题,音色也干净,可……是不是用得太过频繁了些?
他回想以往见过的琴师演奏,指法变幻莫测,如蝴蝶穿花,绝不像这般……嗯,这般专一。
而且,这曲子旋律听着是悠扬的,调子也准,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是一具精心雕琢的骨架,血肉却略显单薄。傅玉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就是感觉这琴声“有壳无神”,听不出作曲人究竟想借这音符诉说何种心绪。
他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但愿耶律贺这个对雍人文化一窍不通的赫兰大王子的注意力,只停留在“这声音还算悦耳”的层面,千万别深究
一曲终了,帐内一片寂静。
耶律贺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琴案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的琴师。
傅玉的心这片刻之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起伏伏,就没定下来过。他掌心沁出冷汗——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煞星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那点指法上的蹊跷,终究没能瞒过他的眼睛,要当场拆穿,把他们这两个冒牌货拎出去处置了吧?
他脑中警铃大作,无数对策飞速闪过,最终只剩下一个最朴素的念头:无论如何,得先护住谢临!要是谢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半点差池,他就算有命回去,温聿珣都得掐死他。
傅玉牙关一咬,脚下微动,正准备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挡在谢临身前,却听耶律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老六眼光不错。这雍人的音乐,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谢临不卑不亢:“承蒙大王子抬爱。”
耶律贺深沉的目光在谢临身上停留一瞬,随即利落转身。行至帐门处,他脚步微顿,侧首对守卫吩咐,声音不高足以让帐内帐外都听清:“这般技艺的乐师,当是我赫兰的贵客。好生照看,若有半分差池……唯你是问。”
待到耶律贺彻底离开,傅玉紧绷的身体才真正放松了下来,整个人脱力地顺着帐中支撑的木柱滑坐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哥,方才那曲子……”
谢临站起身:“我现编的。”他不通琴艺,却经常看楚明湛弹。照猫画虎学个六七成还是不难。
“原来如此。”傅玉恍然,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又想起耶律贺临走时的话,眉头复又拧起,“那他最后那话,到底是信了咱们,还是起了疑心?我怎么听着那么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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