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天的深夜,一声沉闷钟声响起,连击九下,乃是帝王驾崩的丧钟,而下一刻,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人,靖边侯凌夜寒。
他看着他发髻散乱,双目赤红,脸上的泪水这纵横交错地出现在紫宸殿,疯了一样拨开所有人冲了进去。
“哥,哥,陛下?你别吓我,别吓我好不好?”
“哥,你醒醒,醒醒,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一声声泣血一般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过往的一切,如前世今生一般铺陈在了眼前,萧宸静静立在原地许久,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似乎才自嘲地笑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他最后看着那个奔向寝殿却被宫人拦住的孩子,所有的不舍,流恋汹涌而出,眼眶温热,所有的一切宛如潮水一样渐渐褪去,不再留在一丝痕迹。
同时,紫宸殿的帷幔内,昏睡一整日的帝王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没入发髻,随即缓缓睁眼。
凌夜寒见到他醒来立刻凑到了榻边:
“哥,你终于醒了。”
话音刚落,凌夜寒便对上了那人的目光,这道目光沉静幽深,宛如静寂无波的湖水,深邃不可窥探又透着重重压力,仿佛在这样的目光下,一切的掩饰和谎言都无所遁形,他没来由地浑身有些发僵,就在他想要避开这道视线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
“靖边侯,一别两世,别来无恙啊。”
第40章 掌掴
凌夜寒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底的惊愕,恐惧,不知所措交织成一团,萧宸的一句话宛如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了他身上,全身上下都无法挪动分毫,整个人像是荒庙里失去所有生机的雕像,只剩下来了一具躯壳,他的嘴唇微微颤动,脸色瞬间煞白,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别两世,眼前的人记起了前世,又或者,他就是前世的萧宸。
不知过了多久,凌夜寒缓缓跪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喃喃叫了一声:
“哥。”
他不知道此刻能说些什么,说什么呢,上辈子他未曾见到这人最后一面,如今这一世,他以为是老天垂怜,但是此刻,他觉得他连辩解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萧宸不去看眼前跪下的人,方才那不是一场梦,而是切切实实上辈子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上一世临终前所有的挂念,不甘和不舍,都像是脑海中的烙印,想抹都抹不去,想忘都忘不掉,他记得他时时看着那扇门,盼着死前能见他一面,但是最后呢?他的声线沙哑疲惫:
“死前我曾盼着你能回来的,盼到了最后。”
一句话宛如一把带着血槽的利剑扎进了凌夜寒的心窝上,瞬间便是鲜血淋漓。
“对不起,哥,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儿回来,是我不好。”
眼泪顺着眼角而下,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再快一点儿。
萧宸深吸了一口气,这声道歉丝毫没有让他心中顺畅,上一世一声不吭抗旨到永州的人是他,五年不曾回京的人也是他,他临终都没有见到的人还是他,如今,只剩下了一句对不起,何其讽刺?他闭了一下眼睛声音暗哑疲惫: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凌夜寒的指甲按紧了手心的肉里,忽然间肩膀微微塌了下去:
“在,永州大战的第二日。”
永州大战的第二日?是他回京之前,这些日子过往的一幕幕重新涌上心头,大理寺那一晚凌夜寒神志不清抱着他的腿哭诉的话也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
“哥,你终于肯见我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抗旨,我不该不回来...”
这没头没脑的话,当时他只当是他抗旨了害怕了。
而后,御书房的刺杀,凌夜寒那么快便能跳出来,想必也早知道那一晚会出事儿,黔中剿匪,他张口说出的便是上一世的策略,点的也正是上一世去黔中剿匪的宋齐玉,而后,他又说了什么?他说:
“不只是因为孩子,我不想和你只是君臣......我想日日都见到你,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样龌龊的想法......”
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的龌龊心思?想必是他上一世死了,他日日活在了悔恨和煎熬之中,人总是对失去的人,无法挽回的事有着强烈的执念,而他,竟然信了这样的鬼话,被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被角,他忽然侧眸,目光里满是压迫感:
“凌夜寒,这样的补偿让你开心吗?”
凌夜寒骤然抬眸:
“哥,我,我承认我有恕罪的心思,但是我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心的,并不全是因为上...”
“啪...”的一声,凌夜寒的话音未落,一巴掌便扇在了他的脸上,他被这一巴掌打的偏过了头,榻上萧宸撑着的身子摇摇欲坠,脸色煞白,眼角眉梢具是怒意,过往这几个月中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凌夜寒对他的愚弄,而他信了这样的愚弄,甚至想着把凌夜寒身在帝王侧所有的障碍和朝臣的非议都解决掉,再明明白白回应他,如今,一切都像是笑话。
“朕不稀罕你的恕罪,更不屑你的愧疚,今日起,做好你的靖边侯,其余所有再与你无关。”
剧烈激荡的情绪引得萧宸眼前一阵阵反黑,撑在榻上的手臂微微发抖,凌夜寒立刻回头想要扶他,却被人一把推开:
“滚出去。”
凌夜寒不敢再惹他生气:
“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御医涌入了紫宸殿,连张福看着失魂落魄的凌夜寒都不知道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夜晚微凉的风吹在凌夜寒的身上,他塌着肩膀,人仿佛都丢了魂一样站在院中,他坐在一边的台阶上,仰头望着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抹了一把脸,像是周身的力气都散尽了,上辈子的萧宸回来了,他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就像是一场梦,终于醒了。
不知等了多久,徐元里才出来,凌夜寒立刻站起身:
“陛下怎么样?”
“陛下高热刚退,又情绪波动过大,有些伤了胎息,下官为陛下施了针,一会儿服下安胎药,侯爷一定要劝陛下休息,完不能再动火气。”
凌夜寒应了之后有些苦笑,他此刻不进去,那人才能顺气。
萧宸的手腕上才刚取下了银针,周身无力酸疼的感觉绵绵密密,只是面上瞧不出丝毫的不妥,如今这些不适比起上辈子实在不值一提,他唯一担心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手一直贴在腹部,那里是他上辈子最舍不下的麟儿。
帷幔内,明黄寝衣的帝王微微低头,神色是少见的柔和:
“对不起,方才吓到麟儿了是不是?你别怕,这一次父皇会尽力陪你长大。”
萧宸没用任何人劝,服下了安胎药,还勉强吃下了点儿东西,不曾问外面的一字一句,由着宫人伺候着梳洗后躺了下来,手轻轻抵在隆起的腹部上,想起了这些天接连不断的梦:
“麟儿,父皇想你了,如果你也想父皇,便到父皇梦里来,让父皇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紫宸殿内殿的灯熄了,张福站在门口瞧着那还坐在台阶上的那位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侯爷,陛下歇下了,您看用不用收拾个偏殿出来?”
凌夜寒知道萧宸现在最不想见自己,但是他也不敢出宫,他蜷缩在了偏殿的榻上,眼睛望着主殿的方向,脑海中都是萧宸方才的话:
“死前我曾盼着你能回来的,盼到了最后。”
心口抽搐一般的地缩紧,大滴大滴的眼泪眼中夺眶而出没入枕席,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个大巴掌,他根本不敢想,上辈子萧宸如何拖着病重的身子盼他回来。
萧宸盼着再次梦到上一世的萧麟,但是这一晚却是一夜无梦。
清晨凌夜寒早早便起来,内殿中还没有任何的动静,萧宸当是未起身,好在昨夜里面也没有再宣太医,至少应当是还算平顺。
没过一会儿,张福被唤了进去,随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福便出来向凌夜寒这边走来,凌夜寒立刻迎了上去:
“陛下醒了?他身子可好?”
张福脸色有些为难地开口:
“醒了,瞧着尚好,侯爷,陛下有旨,着靖边侯总理京城时疫一事,每日一奏,不得有误,另,收缴靖边侯所持令牌,再不可起钥开宫门,即日起,非有本奏,靖边侯不必再入宫。”
凌夜寒被这道圣旨钉在了原地,手几乎是下意识摸到了腰间的令牌,这是萧宸刚刚称帝的时候送给他的。
“哥,你以后住在宫里我是不是就不能随便进来找你了?”
那会儿那人随手抛过来一个令牌:
“拿着这个,若是宫门下了钥,就用这个开。”
他拿到这枚令牌的时候高兴了好几天,花光了两个月的俸禄整日请军中的同僚吃饭喝酒,如今萧宸要将这令牌收回去了,他是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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