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前日就送去了。”
萧宸又坐在桌案后想了想,又出声:
“太医说青离体弱畏寒,私库中有一块儿暖玉,你送去,再让御刻坊的人过去两个,他想要什么物件,便按着他的要求做。”
张福连连应下,心里也不禁感叹,谁说陛下对宗亲亲情淡薄?那是未曾有人真心待陛下。
凌夜寒今日提前了一刻钟回宫,却没有直接到紫宸殿去看萧宸,而是悄悄去了偏殿,那株从别院带回来的血藤花便养在偏殿,今日正好是需要用血浇灌的日子,他取出了刀,照着手腕便划了下去,可能是紧怕血不够,这一刀划的有点儿深,血瞬间涌了出来,他立刻将手腕悬在了花盆上,瞧着差不多才用军中用的止血散止血,自己缠上了绷带,将衣袖拉下来这才去了内殿。
不过这伤口还是在晚上被萧宸看到了,他不放心又叫太医来看,重新上了药,包扎。
凌夜寒瞧着那人的神情挪了一下屁股蹭过去:
“哥,心疼我啊?这点儿伤简直小意思,就留了那么一点儿血,两顿肉就补回来了。”
萧宸一边固定好他的手臂不让他乱动,一边嘴硬地开口:
“你这人壮如牛一样我心疼什么?我是担心青离,次次这么放血受不受的住。”
凌夜寒耷拉着脑袋:
“哦,不是心疼我啊。”
萧宸瞥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故意的,还是没忍住抬手在他的头上呼噜了一把:
“辛苦了。”
凌夜寒瞬间被这三个字哄开心了,大狗似的抱上去,亲在萧宸的唇边:
“不辛苦,这花只要能救你喂多少血都值得。”
萧宸回应了他的吻,两人这几日闹的太频繁,萧宸及时推开了他,凌夜寒也没敢再放肆,凑到被窝里躺好:
“听张福说你去别院了,表哥身体还好吗?”
萧宸看向他哼笑出声:
“你倒是嘴甜。”
凌夜寒搂着他笑:
“你表哥不就是我表哥吗?他这么放血估计有些勉强吧?”
提起这事儿萧宸面上难掩忧虑:
“嗯,今日瞧他脸色也不好,咳嗽也不见好,也不知道别人的血行不行,朕瞧着邢方对他挺上心的。”
凌夜寒瞬间眼睛一亮,从被窝里抬起脑袋:
“你也看出来那木头不对劲儿了是吧?这两次去别院我就发现邢方眼睛像是长在表哥身上一样,我还听说你下旨让他在别院照看之前他就没回过自己的宅子,一直住在别院呢。”
第77章 祭天
九月十五,晨曦初露,第一缕晨光洒攀上宫殿飞檐,禁军各个头戴羽林卫盔甲,身着乌色铠甲,身子挺拔如松地列在议政宫到永安门的青白玉甬道两侧,滚云龙纹的旗帆随风而舞,肃穆又庄严。
卯时三刻,礼乐齐鸣,编钟浑厚的嗡鸣声响彻在整座宫城之内,伴着鸣鞭之声,乌金色的銮驾缓缓从宫内驶出,议政宫外九重玉阶之下,群臣尽皆俯首跪拜,山呼的万岁之声与礼乐笙箫之声交相辉映。
轿帘轻抬,自时疫之后便再未早晨的萧宸一身祥云龙纹玄金色衮服再次出现在朝臣面前,晨光映在十二冕旒之上,让底下的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瞧见他微展手臂,广袖龙袍在风中舞动,随着内官一声“平身”,众人才得以起身。
凌夜寒跪在武官最前的位置,身侧就是赵孟先,此刻第一个抬起头,目光黏在了白玉阶尽头的那人身上,不动声色地移下一些目光,今日这萧宸听了他的话,未曾束腹,不过那人身姿本就修长,又站于玉阶之上,今日风大,鼓动着衣摆与袍袖,群臣站在底下也瞧不出他身上的异样,不由放下些心来。
按着祭祀的礼仪,萧宸需要在宫内奉先殿中先行燃香叩首,随后銮驾行至祭祀圜丘,再从山脚步行而上,正式举行祭天仪式,祈求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奉先殿祭拜,三品以上官员才得以入内,宗室在前,朝臣在后,三品以下朝臣都需跪在殿外,但是凌夜寒仗着奉旨陪祭,愣是站在了荣安伯和承宣郡王的身前,他身形高大,加上理萧宸又进,愣是把帝王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主持祭祀大典的礼部尚书郭淮见此,眼观鼻鼻观心,见着陛下都无异议,他自然是忽略了那两位宗亲有些黑的脸色全当什么都没看见了。
寻常朝代奉先殿中都供奉着历代帝王牌位和画像,但萧宸是开国之君,又不曾追封父亲为先帝,是以这奉先殿中显得有些格外空荡,仅仅立着一个牌位,写的还是他父亲在前朝的官职,光是朝臣瞧着都有些别扭,承宣郡王虽然面上瞧着没有什么,但是唇色紧抿,显然对于萧宸未曾给他哥追封的事儿还是有些意见。
萧宸三次跪拜,凌夜寒在身后瞧着他的动作难掩忧心,这祭祀的一刻钟仿佛过的格外漫长,终于礼毕,萧宸起身的时候脸色稍显苍白,不动声色地稳住身子,上了轿辇。
凌夜寒站在最前面,也没有瞧见赵孟先的目光在萧宸的身形上流连了片刻。
从宫内行往圜丘,一路仪仗开路,百官随行,虽然路程不远,却也要走将近一个时辰,这等祭祀典礼和从前前往春猎不同,凌夜寒自然是不能再明目张胆地蹭上銮驾,只能骑马随侍在銮驾一侧,目光时不时就往身边瞟,只不过今日帝王威仪甚重,自然是不会打开窗子的。
萧宸斜靠在銮驾上,放才几次跪拜让他腰侧旧伤处有些有些刺痛,宽大的轿辇上早备好了刚刚能入口的安胎药,他闭眸缓了缓精神,这才坐起来一些服药,胃里有些不适,他也只服了半碗便放了下来,手轻探在肚子上,微微低下头,目光难见的温和,小声开口:
“麟儿,父皇一会儿还要走一段路程,你听话一些。”
肚子里面的孩子像是回应他一般,像是小鱼一样轻轻顶动了一下他的肚子。
萧宸靠在迎枕上缓缓闭上眼睛,养了养精神。
今日宫内的钟鼓之声便是半座城都能听见,青离所在的别院离宫中并不远,用早膳时便听到了那钟磬之声,不由得问向从前几日就日日都会进来陪他用早膳的邢方:
“邢统领,今日宫中是有什么庆典吗?”
邢方抬起头来,顺便拿起第三个包子开口:
“不是庆典,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祭天祭祖仪式,这钟声应该是陛下在宫内奉先殿祭祖,一会儿就要出宫前往圜丘祭天了。”
前两年祭天他都会随侍在萧宸身边护卫,但是前几日陛下下旨着他只用心顾着青离这边就好,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没在这个时候随行。
青离目光向外看去,他对前朝祭祀礼仪倒是了解一些:
“到圜丘可是要步行?”
邢方点了点头:
“嗯,銮驾只能停在山脚下,陛下要步行上白玉阶登到圜丘顶。”
这么说着他其实也有些不放心,毕竟萧宸现在的身子不比之前,果然青离听后眉心微皱,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便撂下了筷子。
前朝将圜丘建在了城东的一个小山上,原型的琉璃顶从山下看格外庄严隆重,圜丘两侧早有禁军分列两侧,御辇停在了山下,文臣下轿,武将下马,皆着朝服,按着品阶依次排列。
宫人从双侧打开龙辇的门,萧宸龙袍坠地,头上冕旒微微轻晃,发出细碎的声音,他面容冷峻,淡淡抬眸间看向那远处在日辉下夺目的圜丘顶,虽然站在山下,但是冕旒下的目光却自有一股睥睨之势,深俊威严。
半晌他抬步上阶,凌夜寒就走在他身后侧一步的位置,目光一直看着那人的脚步,萧宸的步子不快,却还算稳健,只是这泽阶梯实在是太长,便是寻常一些文官都稍显费力,别说是萧宸如今的身子。
走到快一半的时候,凌夜寒便能听到那人有些粗重的喘息声,步履也有些虚浮,他不敢再由着他,便上前了一步,抬起手臂到那人身侧,萧宸此刻腰间钝痛加剧,孩子沉甸甸地压着,骶骨处也开始丝丝拉拉的传来痛感,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越发地沉,他尽力凝着精神在步子上,看着脚下的台阶眼睛都有些发花,这时余光瞧见了伸过来的手臂,他顿了一下抬手落在了那只手臂上借力。
两人离的近了,凌夜寒微微侧头便能看到那人额角上细密的汗珠在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淹没在衣领中,手上搭着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他忍不住小声开口:
“哥,慢些走,后面的朝臣跟不上。”
萧宸此刻也没心思笑他借口蹩脚,便真的慢下了脚步,或许是孩子也感受到了他的不适,在肚子里有些闹腾,只是此刻他不能抬手安抚,凌夜寒心下焦急,恨不得将人直接抱上去,却只能生生忍下只尽力撑着他的身子,从身后看去,两人一龙袍一蟒袍并肩而立,倒是少有的场景。
而身后的朝臣文臣居左,武将居右,武将还好,文臣一个个已经粗喘难耐,赵孟先间隙中抬眼,在看到那二人身影的时候想起了昨日听人来报的事儿,目光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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