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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有一计[穿书]_雾山鬼【完结】(102)

  梁漱溟攥起一把土,细细裹在布条中,撩在心口。那儿还藏有几本密折,是贺冉沦陷的罪证。

  今日的风极为萧瑟,在他眼尾的红意久久不消,梁漱溟昨日亲眼目睹了西门辞的死。

  ——

  “又败了?”

  “西门将军不是武将军的儿子吗?”

  “长得细皮嫩肉,谁知道他有没有贪军饷。”

  “贺冉这么穷,军饷也没多少可贪吧?难不成……”

  “难不成近来许多败仗,是因为他出卖军情?!”

  “什么!”

  西门辞往日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近些日子因败仗熬红了眼,毕竟经验尚浅,吃了几次败仗,后知后觉脊背发凉——军营里有奸细。

  直至再次出城门迎战,高大的军马被一众百姓逼停在角落里。

  西门辞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峻。

  有人在人群中挑起纷争:“西门将军莫要怪我等皆不信你,想当初武将军和肖将军在世时,哪里会吃这么多败仗!”

  人类的躯壳在铁蹄下是极为脆弱的,没人敢在西门辞下命令前上前一步,毕竟他们的使命就是要保护这一城、一国的百姓,倘若伤了他们,战事不仅没有好转,城内都极有可能发生暴乱。

  西门辞拧眉:“谁指使你们当街拦主将的?是你,还是你!延误军机当立即问斩,倘若在这一刻敌军攻入城池,你们还敢拦吗?”

  此时周遭静了一刹,人群眼神躲闪、窃窃私语。

  西门辞大喝一声:“让开!”

  围堵得满满当当的一群人,适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一小道出路。

  即将走的那一刻,有一声稚童音:“将军,这次我们会赢吗?”

  西门辞紧了紧盔甲,没有言语。

  这一仗,西北军全军覆没,西门辞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回城。

  陛下未卜先知,千里加急命梁漱溟营救,这才捡回奄奄一息的西门辞。

  彼时西门辞半身骨头尽碎,浑身浸湿在血污中,浑然是个已死的人,是梁漱溟执着将他带回贺冉,是他一句一句在西门辞耳边呼唤,想必当真是宿命,西门辞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一双阅尽折磨与绝望的眼睛,空洞却又满含悲伤。

  当日,西门辞紧紧握着梁漱溟的手,两行泪怎么流都止不住。

  梁漱溟默默为他擦拭眼泪,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西门辞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是……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的错……”

  大煊军法,军士阵亡,主将亦不可逃。

  西门辞还装配着残破盔甲,拖着残体,执着地自行禁闭牢笼,即便苏玄煜饶他一命,可他依然固执己见。

  傍晚,梁漱溟拎食盒喂他吃食,这是西门辞思念了一年的熟悉味道。

  热饭菜的香味驱散牢房的昏暗腐朽,西门辞不为所动。

  西门辞沉默了多久,梁漱溟就站了多久,一夜未眠。

  不可否认,两人都知道,他活不长了。

  黎明,西门辞缓慢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拖着断腿,划出一道血痕。

  梁漱溟强横地避开他的大面积伤口,小心翼翼抱着他走向刑场。

  西门辞挣扎不开,撇开脸拧着眉。

  梁漱溟怒火攻心:“你到底急什么?老了会死,重伤会死,打仗会死,为什么偏偏选择这般死。”

  梁漱溟走路带风,怀里抱着的西门辞却能稳帖地避免颠簸。

  西门辞喉咙干涩:“是,陛下是饶我不死,可我身为主将如何能苟且偷生?”

  “梁漱溟我且问你,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选择活下去吗?”

  梁漱溟迈的步伐小了些,他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不会苟活:“可……太快了,你就这么着急去死,一刻都不愿意多活吗?”

  西门辞揪住梁漱溟的衣领,引他微微低头,悄悄说了几句话。

  梁漱溟微微抬眼,不再多做抗拒。

  死局已定。

  万民性命压得太重,而他们的性命又过于轻。

  最终的刑台是西门辞一步一步爬上去的,端跪在刑刃前,直至大半的百姓围聚刑场。

  午时,他抬起手,拎着沉重的刀刃横在脖颈处,朝命门割入。

  可惜他半残的手臂过于虚弱,这一刀堪堪将自己折磨得半死。

  一时间看热闹的百姓心中怨气全消了,百姓的心脏不是铁做的,在西门辞颈部喷射出鲜红的血液时,他们真切感受到了心脏是肉做的。

  西门辞爬起来,颤抖着手靠剑刃半撑起身体,眼前阵阵发黑。

  他狼狈地跪着谢罪的模样,全城百姓都看在眼里,西门辞的头发散了,一时间所有人恍然意识到,他也还是个刚上战场的孩子。

  他们竟也会为了同伴的死而动容,一个人的死他们尚且不能接受,可将士在战场上每日都会经历血腥的折磨。

  连刚成人的西门辞都被逼得上战场,他们又为何不能同仇敌忾,偏偏朝他撒气。

  如果连最后的守将都死了,下一个死的,岂不就是他们自己?

  大众的讨伐声安静下来,开始思考城内的守将当真是贪官吗?如果没有西门将军护着,他们可能今夜便会死。

  而此时,西门辞握起刀柄抵着心口,道出最后的遗言:

  “我以骨血跪神仙,借以雷霆杀罪人,赎罪大煊千万孤魂。”

  他保持跪着赎罪的姿势,借身体的重量将刀刃刺入心口。

  血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将曝晒的脆木板染成赤红。

  西门辞死时不愿意抬头,他知道梁漱溟躲在不远处看他,血液逆流到喉间,他很想说:别看我。

  他是他喜欢很多年的人。

  梁漱溟原以为陪西门辞枯坐一宿,什么心思都耗尽了,西门辞去他的黄泉当小少爷,梁漱溟还是那个大将军。

  倘若还放心不下,毕竟人鬼殊途,熬个几十年重新聚在一处。

  可看到西门辞自戕后,梁漱溟却发现实在高估了自己。

  假如西门辞不愿进牢房,假如西门辞在刑场上犹豫一秒,假如西门辞表露出一个痛的动作,梁漱溟一定会干出劫刑场的祸事。

  怎么偏偏是他呢?

  梁漱溟甚至开始大逆不道地后悔,如果自己的性命再薄一点,早几年死在战场上,便能寄托于孤魂游荡,说不定就能捡到他的小将军,那个活在他心中鲜活的、娇气包大少爷。

  按西门辞所托,在他死后即刻征兵、捉拿奸细,他要为贺冉余下的百姓留条活路,无论是贺冉城人远迁中原,还是守城自保,只有让他们意识到危机,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才更可能活下去。

  不出西门辞所料,当夜锷离敌军收到消息,夜袭贺冉。

  梁漱溟早已布下防备,这一次,败的成了锷离一方,战场上尸首遍地、流血漂橹,短时间内锷离不会再敢出兵。

  随着梁漱溟递交的证据送至苏玄煜手中,干干净净册子中,牵挂了数万冤魂,兵士死了大半。

  苏玄煜垂下眼,听不出情绪:“果然有奸细混入。”

  西门辞的死给苏玄煜敲下警钟,贺冉只是被放到戏台上的第一步。

  不止贺冉,往中原深入,甚至皇宫,都极有可能藏匿着锷离的奸细。

  他们的暴露需要时间,然而大煊如今最稀缺的就是时间。

  地龙翻身将大煊毁了一半,恶疫的肆虐又将大煊毁了另一半,贺冉的攻破更是敲响了整个大煊的警钟。

  天灾人祸,已然不再是人能操控的走向。

  一副“你若干预,我便毁天灭地”的架势,一寸一寸崩裂大煊生还的希望。

  史书中记载的历程当真没办法更改吗?

  苏玄煜缓缓合上册子,吩咐道:“神官与段铭的居所多派些人手,严加看管,除非必要不准出宫。”

  他想再试试。

  第89章 绝路

  八月中旬。

  苏玄煜像往常一样将奏折摊开,杂乱得摆了一整个书案,偏偏他还能记得各个奏折陈述的民情。

  毛笔沾了朱砂,一笔一划遒劲有力,批完后按轻重缓急分类叠放。

  听到有脚步声后,苏玄煜也批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翻出另一本奏折,来不及抬头便开口问:“海丞,世子最近课业学得怎么样?”

  海丹泽刚忙完城外避难所的事宜,额上薄汗未消,匆匆禀报:“回陛下,殿下近来尤为专注民生,也……想请求陛下放他出宫,感受民生之艰。”

  苏玄煜提笔的手蹲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海丞,他不能出宫。”

  海丹泽:“是,臣知晓。”

  倏地,御书房外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这些杂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有人在喊:“快,快去启禀陛下啊……太医呢,把太医也喊来!”

  苏玄煜心口一跳,强烈的不祥征兆逼他抬头。

  发生的一切恍如慢动作,殿门被打开,一个内侍怀里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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