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煜眼底深沉,倏尔移开目光,淡淡道:“城西偏北,有处西山,匪患甚重。”
叶无言来了兴致,把泣浊兄抛之脑后,坐到苏玄煜身侧:“我记得那群和尚的寺庙也在附近,怎么只超度普通人,就没超度完这群山匪?”
“压到伤口了,”苏玄煜轻巧地夺过他的扇子,敲他颈后提醒,“想的不错,这群山匪有问题,不知是哪位皇叔的黑手。”
叶无言后颈白皙,墨发下隐约忽闪地勾人心。
“你不是好奇那道士底细吗?”
“好啊陛下,一石二鸟之计。还要劳烦您这位九五至尊的大驾,那群山匪好福气,”叶无言坐直,嘴角勾起,“陛下已经知道文灿底细了?”
叶无言身上沾染了苦药味,闻起来有些苦涩的柔和,苏玄煜微阖上眼,静心道:“他啊,不简单……”
——
小道士文灿,领恩随着苏玄煜和叶无言去西山“踏青”。
据说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特意去西山找出个道观还愿。
暂且不说文灿不是这观里的道士,一提到西山,谁人不知这里山匪混杂,能留着命出山便是天大的好事。
不知是不是天意,一路上风平浪静,真像个寻常山路,曲折山路尽头还真有个破道观。
树荫缝隙明暗,燥风卷来,文灿脸上始终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那道观坐落在山间归隐处,若不是他们循着山下旧山户的指引,必然找不到地方。
观门用一簇椿木捆成,破破烂烂的,观院内静寂,古青铜钟布满灰尘,兴许是为了躲避山匪,不再敲响念经。
一个小道士拎着木桶出门,看到两位贵气内发的俊秀公子,还有一位衣着黑白道袍的道友,即刻放下木桶施礼。
文灿回礼后,对苏玄煜说道:“公子如果有执念,就进去拜一拜吧,能得偿所愿也尚未可知。”
苏玄煜敛眉看了叶无言一眼,思忖片刻进去了。
叶无言头顶檀扇,阴影遮满半张脸,斜靠在一棵古树旁,仿佛享受到秋老虎尾巴的趣儿。
文灿默然垂首,仿佛静默诵经,虔诚自然。
叶无言并不想看他自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探查他的表情,开口道:“恩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没反应,叶无言也岿然不动,讲着:“几年前有个叫清河的小县,出了桩富贵子弟打死农家汉的案子,新任知县上任后发现,判词早烙上了,农家汉蓄意谋害富少爷未遂的印,判了个正当防卫。”
“翻阅时,新知县又发现,农家汉有妻室子女,还有四老照顾,所记录的供词模糊、动机语焉不详。反倒是富少爷那日醉酒,次日午后才醒。”
“可想而知,有人造了假案。”
叶无言直起身,曲起左腿,将左臂靠在上面缓解痒痛,似笑非笑地继续道:“他不是迂直之人,多日辗转打探后,还是被发现了踪迹,有人送了一整箱黄金到他府中。恩人你说,黄金贵还是人命贵?”
文灿笑出声:“万物虚无。”
叶无言熟练地将檀扇当惊堂木,敲在掌心,清脆一响:“那人觉得人命贵。他悄悄用纸封于箱外,箱内藏着陈情书与日期。三月后,他因搜罗证据露馅,被人夜闯府中袭击。知县忍着额间剧痛,衣衫沾染鲜血,冒着大雨,一瘸一拐连夜赶到高一级的府衙。”
“所幸府衙灯笼照得通明,知县为了不打草惊蛇悄悄潜入,同时十分好奇,知府为何这么晚了还在办案。”
“大堂内被风吹出几张白纸,知县心底不安,扶着墙拼着命地往里面走,眼前赫然是被勒死、僵直长舌的知府。”
“知府仰躺着死在案桌后的太师椅上,面容发紫,烛火映入无神空洞的眼里,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叶无言细细摇起檀扇,微微檀香味令他心安:“那知县当即跪在地上,府兵团团围住,擒了他当替罪羊,再后来,出狱当了道士。”
他自始至终没看到文灿有任何动容,自觉无趣:“想不到,你先前还是有罪之身。”
文灿笑道:“叶公子,你不怕我联合山匪杀了你们?”
叶无言摊手,戳穿他:“你若是能放下,愿以暴制暴,也不会天天看条黑鱼苦修。”
这时,苏玄煜眉宇间尽显疲惫之色,颓丧得踏出观门,与天色相近的湖蓝衣袍,都显不出他的气色。
叶无言麻利地拍了拍尘土,趁机对文灿说了句:“看到道观,有没有像回到家一样亲切?”
文灿的高深莫测僵在脸上:“叶无言,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叶无言报复似的对他笑道:“嘻,今后你就知晓了。”
三人顺延着蜿蜒小道下山,叶无言余光清晰瞧见,残垣断壁似的道观墙头,趴着几个道童,皆是神情恭敬,远远行礼。
叶无言斜睨了文灿一眼,没有言语。
霞光晕染着山红,叶无言见不得苏玄煜愁眉,故意道:“陛下,咱们手无寸铁,一个皇帝,一个神官,遇到山匪岂不是全军覆没。”
他俩齐齐看向道士,叶无言道:“我俩指望不上,只能靠你了文大师。”
“死道友不死贫道,”文灿一字一句慢慢道:“神官大人的话,贫道听了想入黄泉轮回。陛下,您还是把我的耳朵割下来下酒吧。”
苏玄煜徐徐走在叶无言身后,轻嗤:“说这么恶心的话,不想活了?”
霎时,前方冒出一个拿着银光砍刀的山匪,双臂双腿用布条绑得紧实,紧箍着结实的臂膀和大腿,凶神恶煞地等他们。
叶无言挑眉:“这刀不错。”
苏玄煜不屑道:“小得像个匕首,宰牛羊凑合。”
匪徒结结巴巴:“你们、两个个蠢货!这是、用来宰人的!”
叶无言恍然大悟:“哦——叶兄!他骂你蠢货。你是吗?”
苏玄煜面无表情,答道:“不是。”
匪徒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气红了脸,吹响柳笛,尖锐的震响直冲山林。
三人张望,四下里围满了人,叶无言微叹:“叶兄,都怪你,方才还能绑他一人,现在捅了山匪窝,估计成百个。”
苏玄煜冷漠地看了一眼四周,挡在叶无言身前,淡淡道:“上吧。”
那几个山匪脏话不绝:“你是个什么东西,让老子上就上?今儿个要是让你活着出去,老子就不是男人!”
苏玄煜皱眉,推了文灿一把,重复道:“上吧。”
文灿微妙地看他一眼,终于明白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捉弄他。
第27章 修道
文灿不紧不慢地垂下衣袖,认命似的往一个长相最为魁梧的山匪走去。
那人仿佛是山匪头子,挡在方才结巴之人的身前,周遭百米内的山匪窃窃声音小了一成,观摩老大的反应。
一个道士能耍什么花样,何况穿的这么朴素,顶多算个刚入门的。
他们谨慎地防备,文灿也不负众望,被一截凸出的树根脉络绊了一脚,踉跄着稳住身形,不觉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
众人和山匪头子大笑:“能不能拿出点真本事?派个小道士来谈什么?给爷们几个扫茅房吗?”
文灿在他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壮士见笑了……”
话音未落,文灿上脚猛捅对面的下.三.路,稳准狠,山匪头子的豪放笑声陡转成惨叫。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转头拽着叶无言和苏玄煜就跑。
那山匪躺在地上,脸色痛得发紫,眼角疼出眼泪来,阵阵哀嚎,不住地急促呼吸。
叶无言被扯了个跟头,觉得好玩,吃着风也要笑:“哈哈哈哈!陛下,咱们这次真活不长了。”
后面不知是内斗还是怎的,半晌没追过来,等瞧见几个跟上来的尾巴时,他们已经逃回了安全区。
迎面齐整的御林军,看样子是苏玄煜亲自挑选的人,个个精.壮昂首,井然有序地前来护驾。
叶无言扶着树干喘.息,方才跑得太用力,左臂微微发疼,刚结痂的伤口似乎扯开了,细细密密的疼痒。
苏玄煜小心捉住他的手臂,从袖里拿出新的白纱和药葫芦,重新为他上药包扎。
叶无言罕见的没有抗拒,眼里的笑意还未褪,手臂上的伤口镇痛,也阻碍不了他要说的话:“文大师,我打算重修那座观,用神官之名,开辟一道百姓供奉之所,你觉得如何?”
文灿垂眼看了看苏玄煜,直觉告诉他不能答应,劝道:“西山山匪潜伏已久,对山路熟悉异常,一时半刻难以除尽。这回惊险中占了便宜,虽能活捉了他们的首领,可底下的小鱼小虾难保不会东山再起。”
叶无言边欣赏着苏玄煜绑好的手臂,边往远处看了一眼,提醒:“谢陛下,岳有才来了。”
苏玄煜默不作声,替他挽好袖口便走远了。
叶无言趁机强词夺理:“文大师,你也知道惊险啊,那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万幸陛下帮你料理了他们,作为回报,这观也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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