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路无忧所在的位置,蚩蛇看不到他,但他没有趁机拿走半仙器,而是屏住气息,伸手将掌心轻轻贴在蚩蛇眉心凸起的逆鳞上。
灵纹顺着鬼力渡入的瞬间,蚩蛇眼中出现一丝迟疑与茫然,原本挣扎的身躯也僵在了半空。
路无忧感觉到一股冰冷从连接处传来,那是蚩蛇的本源气息。
终于找对地方了。
路无忧微微松了一口气,准备逐步深入。
“砰!!!”一声巨响将蚩蛇从茫然中唤醒。
一个海宗弟子趁着方才蚩蛇停滞的一瞬,竟然偷偷用符咒攻击蚩蛇的七寸。
“嘶——”蚩蛇受惊长啸,爆发出巨大的威压,将那弟子连同他边上的人一同扫落湖中,众人纷纷闪避。
路无忧也险些再度掉下来,幸好他及时用捆仙索将自己和蚩蛇的头捆在一起。
但这样也让蚩蛇发现了他。
蚩蛇瞳孔直竖,身体用力盘绕起来,头不断挣扎翻卷,想要将路无忧从它头上甩下来,然而却始终无法挣脱金绫束缚。
祁澜反手将绫带缠紧在手臂上,全力牵掣着蚩蛇,金绫在他肌肉分明的手臂上勒出了道道血痕,似要绞断僧人手臂。
路无忧余光瞥见祁澜手上的伤,心中焦急。
顾不得周围众人是否看见,路无忧直接掏出了祖鼓,用力拍下。
“咚——”
听到鼓声的刹那,蚩蛇的瞳孔蓦然扩张,身形停滞。
路无忧趁机直接将沾满鲜血的手掌压在蚩蛇顶鳞上,灵纹与鬼力毫不收敛地渡入蚩蛇识海深处。
蚩蛇识海如同狂暴冰冷的汪洋,路无忧的神识置身其中,仿佛一尾渺小的游鱼。然而就是这么渺小的游鱼低声吟唱出平息风浪的祝歌。
“我的龙让,请你来,与我欢庆。”
随着低声吟唱,蚩蛇原本弓起的身子慢慢平坦下来,头颈炸开的蛇鳞,一片片接连收敛。
灵纹成功连接的一刻。
无数破碎的记忆与感受,如潮水般向路无忧识海涌来。
路无忧从中窥见到蚩蛇在古寨里的那些时光,不仅仅是和龙头龙宿,还有他们的祖祖辈辈。
它还是精魄的时候,为了好玩化作蛇形盘在树上,被第一代头人小心翼翼地捧下,取名为“龙让”,成为古幽族头人的契约阴灵。
它目睹一代代头人的诞生和死去。
但从不感到悲伤,因为最后它会吞噬掉他们魂灵,让他们和自己化作一体。
它喜欢龙头带着烟草味的手掌抚过自己的头顶,喜欢窝在钧离暖热的怀里,但最喜欢的还是龙宿时常的轻声哼唱。
可偏偏是它最喜欢的孩子,杀了它的契约者。
它想不明白为什么龙宿要将骨刀捅入龙头的胸膛,待龙头气绝之后,又利用契约的力量,将它封印进祭坛。
它永远记得龙宿嘴唇颤抖着说:“这样才可以阻止他……”
所以封印蚩蛇的不是龙头,而是龙宿!
没等路无忧细看。
蚩蛇被封印入石台的恐惧,还有感知到宿主死去的痛苦与绝望,像是无形的手勒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路无忧坚守灵台,盘腿坐下,一手敲打着黑鼓,一手摸着蚩蛇前鳞,继续吟唱。
灵纹温柔地抚过蚩蛇的识海。
“我的龙让,不用慌张,黑暗终会消散。”
蚩蛇缓缓闭上了眼睑,身子温顺地盘在湖心,巨大的下颌搁在祭坛残台上,就像他盘在最喜欢的水牯牛头上。
它身上的金绫刚才已经撤去。
众人也不再攻击,他们落在湖面上,望向祭坛中的红衣少年与漆黑巨蛇。
轻柔的祝歌在崖洞中回荡。
净贪听着听着,身边飘过几粒熠熠闪烁的灵光。
抬头望去,无数星星点点的洁白灵光越过结界和众人,高高低低地飘浮,最终落在蚩蛇的身上,和少年的肩上。
飘散的野灵凝聚在祭坛,如同万年前的寨庆一般。
“我的龙让,不用悲伤,让我来为你欢庆。”
……
蚩蛇睁开眼睑,金色的瞳孔已然恢复清明。
路无忧被它看着,感觉蚩蛇透过他在看熟悉的人。
蚩蛇缓缓扬起头颅,想要蹭蹭路无忧,就像曾经在龙头和龙宿身边一样。但因为路无忧在它头上,蚩蛇扬起头后并未如愿蹭到温暖的肌肤。
它迷惑地“嘶”了一声。
路无忧眉眼弯起,半跪下来,摸了摸蚩蛇的额头。
蚩蛇缓缓低下头颅,将他轻轻放在祭坛残台的圆心上。待路无忧站稳后,它也未离开,而是张开头顶的鳞片,露出其中的半仙器。
方才路无忧的手按在上面,鲜血流入其中,加上它的认可,已经让浮天盏认他为主。
如今半仙器认主,众人已经失去了争抢的资格,他们神色各异地看着路无忧和蚩蛇。
路无忧取下浮天盏,摸着蚩蛇,想让它缩回原来大小。
然而蚩蛇却用前额抵住了他的掌心。
路无忧有些疑惑,但即刻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把手掌从蚩蛇额上挪开,然而无数道流光从蚩蛇身上迸发,如同踊跃的游鱼,没入他的体内。
那股力量过于纯净与庞大,将他定在祭坛的圆心上。
祭坛如同起搏的心脏,在悬崖间响起沉重的回响。
咚咚——咚咚——
空中的野灵们接连消散,祭坛圆心亮起灼目的红芒,将整个崖洞映得一片猩红,路无忧成为了赤红中的一粒小小的黑点。
咚咚——
路无忧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还是祭坛的声音,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原本以为继承传承就跟吃十全大补丹一样。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得太保守了。
这是古幽族沟通远古阴灵的智慧与力量,全部精华的凝结,怎会如此简单。
磅礴汹涌的力量倾灌而入,仿佛要将他淹没。
耳边传来伴着鼓声的祝歌与呢喃。
路无忧悬浮在半空中,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幽暗猩红的崖洞,而是古幽族人与阴灵繁衍生息的灵光。
稻米、草药与鲜花被阳光烘烤过的混合香气充斥在肺腑呼吸间,厚实柔软的兽毛穿过指间的下一瞬,掌中抵入冰凉坚硬的骨刀。
舌尖舔过馥郁的辛辣,汗泪的咸涩,还有血的腥锈……
短短的几息之间,他体会到古幽族每一代头人的所有。
古老悠长的祝歌仍在回响。
源源不断的力量像奔腾的洪水汇入丹田,冲刷着路无忧的经脉。
这已经超出了他所承受的界限,路无忧觉得自己像是被拼命吹胀的皮球,将近爆炸的边缘,如果不是晋升了金丹,他恐怕早就在传承的瞬间爆体而亡。
路无忧灵纹自发地运转起来,将在经脉中四处冲撞的力量引到丹田压缩起来。
然而压缩的速度远赶不上力量涌入的速度。
路无忧感觉耳鼻流出了温热的液体,视线也开始涣散。
他看到祁澜想要冲过来,却被传承的结界挡开。
路无忧想安慰祁澜,但他意识开始滑向消亡的一端,所有的声音和光影都似乎离他远去。
他要被传承冲刷殆尽了。
“咚!”
手边的祖鼓忽然发出一声雄浑有力的闷响。路无忧身躯陡然一震,丹田里像是裂开了一道无底深渊,将体内奔涌传承的力量如数吞没。
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仿佛与祭坛回响共鸣。
咚——咚——
漩涡中的路无忧双眼空茫,眸中流转着潋滟的红光。
祭坛圆心上席卷起巨大的气流漩涡,仿佛要将一切摧毁之力搅动湖水,众人纷纷抓住身周的人,抱团稳住身形。
悬崖巨石崩落,湖水漩涡越发湍急,就在众人以为自己就要葬身湖底时,鼓声缓和了下来。
许久,漩涡渐渐消散。
路无忧跌落回祭坛,浑身如同被拆散般疼痛,旁边是恢复原身大小的蚩蛇。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眼下丹田剧痛难忍,似乎有两股力量正在纠缠,可是传承不是已经被吸收完了吗?哪来的第二股力量?
路无忧一时有些恍惚。
而且他发现四周鸦雀无声,众人惊惧地看着他。
关韵和萧见星神情皆是诧异,少司猎喃喃道:“诡祟……”
诡祟……?
路无忧懵懂地抬起手,看到的不再是人的手,而是怪异的兽爪,手臂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黑色血纹,摸摸额头,冒出来的骨角庞大而狰狞。
蚩蛇担忧地凑上前来。
路无忧从它蛇瞳中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狰狞身影。
他想起来了,刚才的濒死激发了丹田上的反噬印记,是印记帮他吸收了那些传承,同样也助长了祟化的气焰。
此刻他身上祟气森然。
路无忧无措地望向祁澜,祁澜径直向他飞身而来,道:“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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