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六味居也只是鬼市上的一个小吃摊,六娘子见到他时,他正缩在边上墙角里,单薄得跟张纸人似的,魂体都透光了。
六娘子目光才与他对视上,他就像只被驱赶的野猫慌张地逃了。
六娘子也不以为然,直到过了几日,有个紫面鬼将他扭送到六娘子跟前。
她才知道,这小子无师自通蹲在摊子旁边角落,趁自己还没收走空碗时,偷摸地捡客人吃剩下的碎渣吃。但摊上的吃食美味,自然不会有什么剩菜,路无忧当时又是个愣的,盯着客人盯得紧,结果没蹲几日就被发现了。
路无忧细瘦伶仃的四肢拼命挣扎,嘴里不住地喊“别打我”,险些叫那紫面鬼都抓不住。
六娘子好言将紫面鬼劝走后,一把把路无忧手腕攥住,把他带到了炉灶旁,递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面给他。
那时路无忧担惊受怕,还不敢碰,直到六娘子说吃了面就不打他,才狼吞虎咽吃起来,眼泪扑簌掉进汤碗里都不自知。
两人就这么结识下来,每次路无忧来吃了东西,就替摊子洗碗。
六娘子想起来还觉得好笑:“头回洗碗的时候,还摔碎了我五个大海碗,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祁澜起身向六娘子鞠了一礼,“多谢六娘子照顾无忧。”
她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既然是路无忧的道侣,她作为长辈,这礼也受得。
六娘子用手指点了点还在啃骨头的舔月脑门,继续道:“明明连自己都顾不定,还要当街救下被开膛破肚的小狗鬼,一人一狗差点被大鬼拍得魂飞魄散。”
祁澜道:“那也是六娘子救下了?”
六娘子:“我哪有那本事,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药阁老救下,这小狗也炼制成他的伴生阴灵。”
“再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地又把肉身丢了,一身伤的回来。”
祁澜听到这里,薄唇抿紧。
六娘子见他脸色不对,只道:“既然有些事他没有跟你说,我也不便说太多,你若有心,不妨自己主动问他,总比听旁人说的好,别老像个哑巴。”
祁澜道:“是。”
路无忧洗碗实力仍在,半个时辰不到,堆积如山的碗碟便被刷得锃亮。他出来的时候,六娘子已经在和祁澜讨论如何给小白狗减肥的事宜了。
路无忧:“?”
告别时,六娘子将他们送到门口,“药阁老那边在找你,让我见到你跟你说声。”
路无忧应了一声,原本吃完饭,他也正要去药阁。
这次鬼市,药阁离六味居不远,两人按六娘子指的路,带着舔月一路走去。
兴许是将六娘子的告诫牢记于心。
祁澜走在路上,竟破天荒开口问道:“我听六娘子与商贩唤小白为舔月,这个名号颇具气势,为何未曾听你说过?”
祁澜和三小只一直以舔月在青田村的化名“小白”来唤它,路无忧见舔月答应得挺欢,便没有向他们告知舔月本名。
一来小白这名字比舔月更朗朗上口。
二来嘛……舔月本名解释起来有些丢脸。
祁澜不解:“吞天舔月,贪狼凶兽,有何丢脸?”
路无忧讪笑道:“其实是因为它小时候吃饭,能把饭盆舔得跟白月盘一样干净。不过你这么一说,以后倒是可以用这个解释了。”
祁澜:“……”
舔月撅着屁股在路边拈花斗草,丝毫不知自己的老底已经被老父亲掀了精光。
祁澜沉默了片刻,又道:“那药阁老是?”
路无忧既然带着祁澜一同前往,便没想着瞒他。
于是,这厮轻飘飘一句话砸下来:“哦,是帮我重塑这副肉/体的鬼修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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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有人嘴上讨嫌,实际带道侣给长辈看了个遍。[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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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19打了个“荤菜素做”的补丁。
第60章
替路无忧重塑肉身的鬼修大能,真名无人知晓,只道鬼市存在多久,他便“活”了多久。
因其开有一间药阁,鬼医术深厚莫测,又为众鬼敬畏尊称“药阁老”。
药阁老作为鬼市活历史之一,极为低调,药阁都开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生怕别人把他找着。其脾性古怪,若是入了他眼,哪怕街边的野猫野狗,都会救。不顺眼的,就是阎罗鬼尊亲至,也闭门不纳。
路无忧目睹过不少极气派的大鬼伫在药阁门口数日,只为了等药阁老高兴,与那么一粒半颗药丹。就算吃了闭门羹,那些大鬼连句狠话都不敢撂,下回更低三下四地来求。
当年路无忧从大鬼刀口护下奄奄一息的舔月,一鬼一狗被打得魂体溃散之际,是路过的药阁老出面喊停,说是颇有他当年几分脾性,顺手将他捡了回去救治,还传授鬼修功法给他。
后来路无忧死遁后,魂魄重伤,也是药阁老护养回来,为他凑了天材地宝重塑肉身。
称句师父兼义父,半点不为过。
路无忧原本就是从药阁老口中得知阴蛊虫一物,加上身体反噬的毛病,因此就算药阁老不寻他,他回鬼市了,怎么都得去一趟药阁报道。
路无忧提及药阁老时,刻意略过自己死遁后重伤的原因,祁澜当下也未打算逼问。
逼问的方式和时机往后还有很多,见药阁老却是眼下应对的事情。
祁澜眼睫轻掩眸光,似在深思。
路无忧以为他担心身份被识破,安慰道:“我师父性情虽有些怪癖,但他向来都不太管混进鬼市的修士。只要不触他霉头,就算认出你身份,想必也不会如何。”
两人刚迈进药阁那古朴敦实的门口,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出去半年也没见烧个信回来,这回可终于把你请来了。”
药阁老年纪虽老,长相却年轻,约莫三十余岁,懒散地躺坐在三面药柜旁的官帽椅上,手里拿着一支细长金嘴烟杆,暗灰银叶草纹紫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上挑的丹凤眼半阖着,看谁都跟看狗似的。
路无忧:“……”
霉头竟是我本人。
路无忧一看他师父这样就知道要糟,抱着舔月讨好道:“师父。”
药阁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看向他旁边祁澜。
路无忧连忙介绍道:“师父,这是山风。”
药阁老充耳不闻,祁澜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明显的轻慢与不满意。祁澜面色不改,不动如山,任他打量。
路无忧生怕药阁老一个看不爽祁澜,将两人扫地出门,硬着头皮道:“徒儿在外是碰到了些要紧事,才没来得及跟师父联系。”
药阁老慢慢悠悠地把目光从祁澜身上挪开,抬眼瞧自家傻徒弟。
“什么要紧事?是寂空尊者改禅号叫山风,还是你跟他一起坠入鱼腹,又或者是你困在轿子里,被那两个蛇精追得满街乱蹿的事?”
路无忧:“……”
就知道瞒不过。
药阁老挤兑够了路无忧,这才用下巴虚点旁边座位,“坐下说。”
路无忧坐到药阁老旁边的椅子,见祁澜还站在原地,提醒道:“师父还有祁澜。”
药阁老幽幽道:“怎么,心疼了?”
路无忧:“……没有。”
祁澜:“我无碍,无忧还是先将我们追查一事告知药阁老吧。”
药阁老听到祁澜喊“无忧”二字,冷哼了一声,“行了,都坐下吧。”
祁澜靠着路无忧的位置坐下。
路无忧对两人反应不明所以,但还是决定先从灵楼水祟开始,将事情逐一说来。
“……我们几次碰到的诡祟都与那操纵阴蛊虫之人有关。我是想着先不麻烦师父,才去冥闻阁探查,可连冥闻阁也没有白袍人讯息,不知师父可曾听闻这号人物?”
药阁老听完睨了路无忧一眼,“做师父的什么时候嫌弃过你麻烦,直接回药阁问便是。”
路无忧心道:“……师父,你现在的眼神就很嫌弃我。”
药阁老指尖在烟杆上点了两下,言归正传,“此人恐怕与中洲的古幽族有关。”
路无忧:“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族?祁澜听过吗?”
祁澜道:“不曾。”
药阁老:“呵,该族数万年前便已灭族,你们听说过就有鬼了。”
路无忧举起舔月,卖乖道:“那师父给我们讲讲吧。”
药阁老用烟杆点了点舔月的鼻子,道:“古幽族源自上古巫族分支,精擅炼蛊通阴之术,如今的诡祟便是他们折腾出来的。”
原来数万年前,诡祟并不像如今这般凶残,也不叫诡祟,其混在山野精怪、厉鬼之流,被人并称为“阴祟之物”,寻常厉害点的修士一剑可斩。
彼时除西洲外,四洲修道势力兴起,百家争鸣,群雄逐鹿。中洲因占据中心,资源丰富,得天独厚,洲内门派林立,世家倾轧尤甚。
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暗处滋生的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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