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修士修为不高,根本无法抵挡魔族大军。
路无忧骑着雪狼踏入残破的城门时,魔军已然进行最后的狂欢,耳边均是城民惨叫哀嚎和魔族狞笑声。
在他人看来,赤血战袍的魔将高踞雪狼之上,修罗面具透出铁血冷漠,无人得以窥见他面具下的慌乱。
路无忧想张嘴叫停,可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就连身体也都无法动弹,只能呆愣愣地立在魔军中。
他来得太晚,岁安已经回天无力。
路无忧眼睁睁地看见岁安的少城主,一个年轻的阵法师和他的道侣顽强抵抗,却被魔族用战斧拦腰劈断,两个少年至死仍握住彼此的双手。
他头疼得厉害,眼前重影恍惚,以至于看见这对道侣化蝶奔赴远方的景象,他们不应该殒命在这里,他们理应有更好的结局才对,但两人的尸体很快被其他尸体盖住,压在了尸山之下。
到处都是魔族的尖笑与狂欢。
最后护城河里流着的不是水,是赤红的鲜血,辨不清面目的尸骸层层叠叠,足以筑成新的城墙楼门,到处都是焚烧的断壁残垣,上面血渍乌黑,弥漫着血腥与焚烧的臭味。
比前世死伤更多,全城几乎无一幸免。
怎么会这样……
身边底下的魔族满脸嗜血的得意,他们在欢呼在狂舞,在赞颂他出兵迅猛,高呼着“饕餮大人万岁!”“煅血魔尊万岁!”
路无忧想要大声驳斥那群恶心的魔族,他才不是他们的一员,不要把他跟残害百姓的他们混为一谈!
可脑海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你如今就站在魔军当中,率领魔军攻城,是你害死了这一城的人。”
路无忧想要反驳,不是这样的!他是想要救下岁安!
可那个声音幽幽叹道:“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已经尽力了,这些蝼蚁早晚都是会死的,何必徒增自己痛苦。别忘了,要是被魔尊发现,祁澜和青田村就保不住了。”
路无忧头疼得厉害,仿佛有人生生用剑锋在其中搅动,手腕上的玉环铃铛声也响个不停,似两股力量拉扯着他。
他死死抱住了自己脑袋,想要隔绝所有声音,同时害怕就算最终摆脱了魔尊,但他手上沾满了鲜血,已经不干净了。
万一被其他人发现自己曾经带领过魔军,祁澜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咳!”一口鲜血猛地从路无忧口中呛出。
浓稠的黑暗从天而降,笼罩住了他的视线。
……
路无忧觉得有些冷,睁眼醒来,铺天盖地的红映入眼前。
他此刻正身着新郎喜服,坐在青纱帐床沿上。
路无忧抬手看了身上的喜服,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穿上的。
但屋子里挂满了红绸,今日应该就是他成亲的日子吧?
好像是因为魔军连连大捷,煅血魔尊没有再让他领兵绕道偷袭,所以他前两日回到了青田村,为成亲做准备。
只是今日窗外天气阴沉,周围也似乎太安静了些,连平日里的鸡鸣犬吠声都没有听见。
路无忧有些疑惑,想要起身察看,才出房门,脚下传来一声“喀哒”清脆响声,似踩到了什么碎瓦片,低头一看,是摔得四分五裂的青嘴茶壶。
路无忧莫名有些心悸,他记得这茶壶明明早被收入橱柜中,又怎么会摔碎在这里。
“请新郎君出屋——”
此时屋外响起村人的呼唤,稍微安抚住路无忧慌乱的思绪。
是了,祁澜还在等着他。
路无忧重新提起笑容,走至堂屋大门,掀开门帘。
阴沉的天光顺着红色门帘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一道血红。迈出门槛的瞬间,数道缚灵索突然破空袭来,将他四肢牢牢缠住。
路无忧笑容僵在脸上。
“村长,冯大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眼前院子里围满了人,往日和善的村民们举着锄头镰刀,他们脸上带着惊恐、害怕、厌恶,唯独没有了平日的温和与热情。
数名白衣剑修从人群中走出,为首者雪衣黑发,气质清雅如玉。
路无忧看着他微微怔愣,这人是祁澜前世的道侣,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旁边有剑修弟子提剑指来,“吾等奉仙盟之命,前来捉拿魔修饕餮。”
路无忧脸色一变,“什么魔修?你们认错了!”
那剑修弟子道:“不会有错的,仙盟已经调查出你就是那带领魔军的将领,这就是证据!”
他手中高举着一张修罗鬼面具,只见他掐诀念咒,顿时浮起缕缕黑气,如毒蛇般在空中扭动着,同时路无忧身上缚灵索蓦地收紧,身上的鬼气全然被激发出来,与那黑气气息形状一模一样。
为首的白衣剑修道:“如此你可还有话辩驳?”
看到证据,原本还有些摇摆不定的村人立即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看吧,他果然是!”
“他早早潜伏在青田村就是意有所图!”
“我就觉得那日他出现在村口蹊跷得很,身上还带伤……”
那些指责和嫌恶的眼神不断地落在身上,路无忧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众人面前,但他没有必要跟他们解释,“祁澜呢,我只跟他说……”
“少废话了!跪下吧你!”路无忧膝盖窝一痛,身后不知是谁偷偷靠近踢了他一脚。
路无忧摔在地上,抬起头来欲要开口,便看见人群中分开一条道,穿着同样喜服的祁澜走到了他跟前,半跪着将他上半身扶了起来。
年少人的眉眼锋利如昔,“是真的吗?”
路无忧看着祁澜,他不愿意欺骗他,“是,但我是迫不得已的!你说过无论我是什么样,你都会喜欢,你要是想知道一切,我可以解释……”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路无忧感到小腹丹田一凉,他缓缓低头,只见上面插了一把利剑,而握剑的手骨节分明。
祁澜将剑拔了出来,温热的血很快濡湿了路无忧正红色的喜服。
路无忧眨了眨眼睛,唇齿间溢出血沫,“为……什么……”
祁澜起身与那白衣剑修站在一起,漠然道:“只因你是诡祟。”
路无忧看着两人如天造地设般登对,有些没懂,“诡祟?”
“好生仔细看看自己吧!”有人骂道。
路无忧低头一看,他腰腹间涌出的鲜血,已然变成了粘稠的黑丝,那些丝线如同活物般扭动着。
原来,他真的是诡祟。
往日熟悉交好的村民不断的数落他,白衣剑修讨论着怎么处置他,身穿喜服的祁澜漠视着他。
手腕上的玉环灼烫得惊人,金铃细碎地响着,然而路无忧全都听不见了,他眼睛一片血红,他身上的缚灵索快要把他勒出血痕。
他记得祁澜曾经承诺过,就算他变成诡祟,也不会超度他的啊……
可是,祁澜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来着……
路无忧痛苦地闭着眼睛,努力想要回忆起祁澜说过这句话的时刻,然而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脑海中的声音犹如毒蛇吐信:“他没有说过,是你记错了,前世祁澜是佛子,怎么可能会放过你这个诡祟……”
丹田的伤口越来越痛,路无忧匍匐在地上,与脑海中的声音抗争着:“不是这样的,阿澜,我不是诡祟……”
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变得灰白起来,祁澜、剑修和村民们如影子般褪色融化,变成了一滩滩黑水。
金铃的声响越加急促,路无忧浑然不闻。
他倒在地上蜷缩成婴孩状,周围的黑暗如潮水般漫了上来,渐渐将他的喜服染黑,如茧亦如囚笼般困住了他。
金铃声渐渐微弱,最终消散在浓稠的黑暗中。
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道:“就这样放弃吧,放弃掉这一切,既然他们都抛弃了你,你成为诡祟后,就把这些背叛了你的人都杀了……”
然而黑水漫至一半,却停了下来。
路无忧脸上布满了黑纹,眼眸血亮,“这就是你的目的吗,赤北。”
脑中的声音骤然停止。
潜藏在暗处的赤北惊疑不定,路无忧是怎么发现他的?!
这“笼中困”是他耗费百年心血和无数人牲炼就的极级诡祟,能抽取猎物最深处的记忆织造幻境领域,哪怕是大乘修士都难辨真假。
被捕入的猎物只会被逐步麻痹,深陷其中,最终神智崩溃,被它轻而易举地吞入腹中。
可此刻无论赤北如何催动,“笼中困”仍旧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对,不是它不想动,而是它动不了!
路无忧祟化的丹田如同苏醒的饕餮张开血口,吞噬着周围的黑水,这是高阶诡祟在吞噬低阶诡祟的过程!
此刻“笼中困”已然成为了路无忧的猎物。
赤北当下立断,意欲离开此境。
然而下一瞬,他的后背狠狠地砸在地上,五脏六腑几乎震碎,口鼻间泛起浓郁的血腥气,还未反应起身,咽喉被一只漆黑利爪死死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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