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答案的清明顿时失落起来,“其实,你可以留在这里的……这里对你的身子有好处,而且……”他想说,离开了这里夙夜又能去哪里呢?
他知道夙夜不爱听,可他想夙夜留下来,这里正如夙夜说的那样无趣,夙夜与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他发现,当他每次同夙夜说这样的话时,夙夜总是会想方设法避开,就好比现在,夙夜提着笔就趴在成衍主座后的织面屏风前,看着屏风上面那副墨竹图,夙夜咬着笔头,“清明,你说你叔父要怎么样才会把我赶走?”
清明叹了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夙夜看着那几枝墨竹,“这画太单调了,你说我加点东西上去怎么样?”
“最好不要,师父很喜欢这副画……”
清明话音还未落,夙夜的笔就已经点在了屏风上,几枝挺拔的竹子透着风骨,夙夜想在竹尾处画上两只蚂蚱,他在无垠馆为非作歹惯了,无非也就是为了试探成衍对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只能逼他赶自己走。
“阿夜。”还没画上一笔,身后就传来成衍冷冽的声音,他吓得手没稳住,一笔横了出去,像是要将那几枝竹子拦腰截断。
夙夜转过身,就看到脸色有些苍白的成衍缓缓走来,短短几年,成衍的满头乌发已经开始花白。
清明中规中矩地行了礼,“师父,师兄他……屏风上面有只苍蝇。”
无垠馆不会有苍蝇,甚至天宫都不会有这样的东西,成衍看了清明一眼,跟着夙夜一起久了,也学会了胡诌。
他又走到夙夜的跟前,看着那副竹子许久,“清明,太子殿下回了宫,一些公务要人帮着处理,这些时日你便去沧澜台,”他垂眸看着夙夜,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阿夜,本座带你出宫一趟”
夙夜扔了笔,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送我回归墟吗?”
成衍置若罔闻,没有答话。
雷族的坐骑是白虎,清明也有一只,还比较小,清明怕夙夜无聊的时候还召出来给他逗弄过夙夜一直把它当猫一样撸。坐在成衍的坐骑上面,夙夜揪着白虎的毛,不同于清明坐骑毛发的柔软,这摸上去倒像是刺,有点扎屁股。
成衍和他面对面坐着,见他坐得不自在,“怎么?”
夙夜本来想说这毛太硬扎屁股,但是又怕成衍说他娇气,本来两人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夙夜低着头拔了两根毛下来,“没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阿夜,你有想做的事吗?”成衍突然问:“除了离开天宫。”
“那没有。”
夙夜在成衍的脸上看出了些许遗憾,“你想念你母君吗?”
他不知道成衍今天怎么了,看这方向也不是回归墟的方向。
他并不愿意和成衍聊起自己的母君,因为母君鲜少和他聊起成衍,聊得最多的也是帝后,这几年他在天宫的无垠馆,因着身子不好又不喜欢天宫,所以哪里也没去,本来想去见一见那位帝后,但听清明说帝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帝君不许旁人打搅。
成衍的确不是带他回归墟的,而是带他来了青留山,原本这一带凡人聚集,灵蕴丰厚,可不知怎么,他们赶到的时候,青留一带像是刚刚经历洪水肆虐,怨气流窜。
洪水已经褪去,地面布满星星点点的黄色淤沙,村镇一片狼藉,时不时还有哭声传出,夙夜坐在白虎的背上看得有几分发愣。
成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青留地处东南,灵蕴丰载,青留氏族子弟蒙阴,可近些年青留神君越发得意忘形,又仗着无人约束越发肆无忌惮,自墟鼎沉寂后,”说到这里,成衍顿了顿,夙夜默默听着,脸上并无波澜,“青留一带怨气流窜,青留神君不做镇压,流窜凡间怨气或附人身,或附活物花草,化作妖物,为祸一方,若不是此番洪水,倒也不知青留一带混乱如此。”
神君靠一方凡人的灵蕴滋养,灵蕴越多,神君灵力越强,自己所驻守一带也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当初帝君破釜沉舟改革,便就是看不惯那些氏族神君仗着祖上的门荫不作为或者胡作非为。
青留一带地处东南,气候温暖物产丰饶,只需稍加治理便能安居乐业,可现在却是残垣断壁荒凉破败。
神君不作为,邪祟为祸一方,远古众神神蕴感知便会将灾一处以示惊醒,若是严重,便会集结天雷惩处。
每每神君不作为,不止是神君遭罪,就连一方百姓都跟着遭殃。
墟鼎沉寂后,怨气一般会引渡驻守之地的神山进行镇压渡化,通过灵蕴滋养慢慢消散,但这样就会影响到神君所受灵蕴。
“需要积怨多少,才会让原本富饶一带变成如此?”时至今日,夙夜终于明白,当初为何墟鼎沸腾,一众神君竟如此大动肝火逼上归墟,那日母君赴死,她应当也是知道,她和夙夜只能活下一个,否则那些神君绝不罢休。
可母君应当也不会想到,夙夜竟然会剖心祭了墟鼎,使得墟鼎陷入沉寂再也无法吸收四方怨气。
心乃根本,伤及必损神体,且不可重筑,灵族历任灵主,应当也想过摆脱这样的宿命,可眼下看到这些惨象,夙夜又想起清明说的话,天职所在。
可正如母君说的,为何这些神君不能守好自己所驻守的一方,神界打压其余五界就是为了能够让神界更好的治理六界,如果他们自己能够多勤勉一些,何至于让自己所驻守之地积怨颇深变得如此?
为何要将这些神君犯下的错误全部让归墟来承担,若说灵族天职所在,可天职并不是这些神君的遮羞布,也不是纵容他们不作为的借口。
成衍道:“有时候并不需要积怨颇深,可因着一直富饶安乐,但凡出了一点问题就成了催命符。”他说这话的时候,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森寒,“这世间事,本就刻板己见,一直做得好不会有人在意,可但凡做得有一点不好,就是千夫所指。”
凡间的阳春四月,夙夜听着成衍的话后背一阵发寒,灵族历代驻守归墟,墟鼎镇压怨气越多,所耗灵蕴越多,归墟一带凡人再多灵蕴也不够滋养归墟族人,渐渐地,不少族人选择离开了归墟,剩余坚守的也被墟鼎耗尽了灵力而仙逝。
历代归墟灵主,天不假年,不得善终。
而现在到了夙夜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冲动剖心是对是错,如果因此死伤更多凡人,他又觉得自己无疑是杀人递刀的那个。
青留神山葳蕤葱茏,林间不时有小兽掠过,一片春意盎然。
夙夜想起了归墟,自他离开归墟后,已经过了好些年,也不知道归墟现下如何,没了神君驻守,墟鼎又在,聚集不了灵蕴,只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青留宫内,青留氏族全部被囚于宫中,一共一百多人。驻守在门外的天兵见了成衍,放开了长戟,夙夜跟在成衍的身后踏步进去,甫一进去就听到一阵叫骂声,“一次洪水而已,凭什么这么罚我们?我们驻守青留这么久,从未出过任何差池,而且这次死伤也不过一二百,我们要上天宫见帝君!”
死伤不过一二百,这样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来无足轻重,当然,死伤一二百对于他们的灵蕴来说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从未出任何差池?”成衍冷着声,扫视了一圈,“是从未出过不可饶恕的过错。”
从未出错,并非是从未做过不好的事,只是他们这一带的灵蕴足够深厚而可以掩盖过去。
青留神君听了,气得一阵白一阵红,“成衍,你也是氏族神君,神君驻守之地天灾人祸时常有之,且原因众多,你查明真相了吗?就将我们全部囚禁起来,你们想做什么?天宫难道还想拿了我们青留不成?”
成衍跨过他们,径直坐了下来,“自青留神君接手青留以来,大过未有,小过不断,天规戒律触犯不少,因着青留一带灵蕴深厚能遮便也遮去了,可积少成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不是凡间积怨已久,怎么又会触发远古众神之怒,从而引起洪水灾害?不过死伤一两百,你觉得凡人的性命不是命是吗?”
青留不算年轻,膝下也有子女,素日喜欢混迹凡间的烟花柳巷,除了贪财好色的确不曾有大过,但就是因为贪财好色,他纵容所驻守之地的官员为非作歹,纵容富甲一方的商人作恶多端,收受凡间钱财和女子,只顾寻欢作乐,引得民怨沸腾。
不杀伯仁,可伯仁因我而死,青留神君并不无辜。
青留被成衍说得有愧,但很快他又道:“神君驻守一方,无论多么殚精竭虑总是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民怨必有,且其余五界压制过多也会生怨,墟鼎还在的时候,可以吸收这些怨气镇压,可现在这些怨气流窜凡间我们防不胜防,要说有过,归墟大过!”
提到墟鼎,夙夜觉得自己的心口处隐隐作痛,那道伤疤就像是要裂开一般,“归墟何过?”夙夜忍不住问,这时众人的目光才落在了站在成衍身侧的少年,少年身量欣长,红衣乌发,一张脸秾丽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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