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故抿紧嘴唇,片刻,道:“今日还没过完,等到子时。”
泉生和石生只能听命,就这么陪着他在山门口等。
瓢泼大雨慢慢转为小雨,最后滴滴答答地停了下来。
月亮从乌云后露出一角,皎洁的月光登时洒满大地。
阮家别院中,阮老板已吩咐下人将白秋霜和阮玉的所有行李箱笼全部装上马车。
“嫂嫂,东西都收好了,只待明日一早,就送你们出发去码头。”阮老板说着,又掏出一个荷包,“扬州那儿还有咱们的老伙计,嫂嫂都熟得很,我就不多话了,只是镖局开张、宅子修整,处处要用钱,这些你拿着,不够用的话,再写信给我。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挣了这些钱,以后还不是只能留给玉儿,我老了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
白秋霜也没推拒,接过了荷包:“老二,嫂嫂就不跟你客气了,你在京城也多保重,实在不行,再回扬州来。”
阮老板点点头,又问:“玉儿怎么样?”
白秋霜摇摇头:“哭累了,睡过去了。”
她带着阮老板走进阮玉的小院,宝竹正守在卧房门口,房门没关,里头床上阮玉正睡着,不甚安稳,眉头紧蹙,额上的伤口还包着纱布,小脸惨白惨白的,看着就可怜极了。
阮老板叹一口气:“罢了,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傻。吃一堑长一智,这回玉儿该长记性了,以后不会再轻易被谁骗了。”
白秋霜道:“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今日看见玉儿从那石阶上哭着爬下来,真不如直接挖我的心掏我的肺,那个狗东西、负心汉!要不是他救过我一命,我定饶不了他!”
“嫂嫂别生气,你身子还没康复。”阮老板捋着胡须,“这样也好,总比被他耽搁一辈子要好。玉儿还这样年轻,又长得漂亮,多的是人中意他,待他碰上更合心意的,很快就把这个忘了。”
白秋霜叹一口气:“但愿罢。”
她余光一扫屋中,其他箱笼都已经被搬上车,唯有秦故送来的那些东西还留在屋里,便道:“宝竹,你把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来,老二啊,明日我们就回扬州了,劳烦你将这些还给侯府。”
阮老板点点头。
白秋霜道:“我今晚在榻上陪着玉儿睡,他今天伤心成这样,不看着他点儿,我不放心。”
宝竹去收拾那些东西,白秋霜走到阮玉床边,将儿子露在外头的胳膊笼进被里,却发现阮玉手里还握着个羊脂玉小兔儿挂坠。
他方才就是抱着这玉坠哭得睡着的。
白秋霜一皱眉,将他手中的玉坠扯出来,阮玉一下子醒了。
“这是他送的罢?你还拿着这东西做什么?”白秋霜瞪着他,“还嫌他不够让你伤心?!”
阮玉抿住了嘴。
“把这坠子连同那些东西一并还给他,咱们不要他的东西!”白秋霜愤愤道,“有钱有权了不起啊,有钱有权就把你一片真心这样地糟蹋!”
“还给他!”
阮玉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握着玉坠的手指都泛起了青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声音都哑了:“宝竹,拿剪子来。”
宝竹连忙拿了剪子递给他,阮玉接过来,去剪那秦故亲手打的络子,一剪子下去,却没剪断。
仔细一看,是那络子的彩线里混着金银线,金银虽软,但多根绕在一起,就十分牢固,想是秦故怕他再剪一次,特地这么织的。
阮玉不由想起了上一回剪红绳的时候,那时他就是气秦故随意摆弄他、毫不尊重他,只因不想他和容哥哥在一起,就把两人亲热的事捅破,害得他颜面扫地。
娘说的果然不错,秦故都能不在乎他的感受干出这样的事来了,能有多中意他?
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都是骗他的。
他真是太傻、太蠢,秦故哄两句好话他就当了真,怪不得秦故原先天天说他傻。
说的没错,他太傻了。
阮玉的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他以后再不要这么傻了。
他狠下心,一根线一根线地剪,每剪一根,都跟剪在自己心上一样,生生地发痛,可他咬紧牙关剪下去,即便已经泪流满面,也没有停下。
最后一根线也剪断了。
阮玉仿佛霎时失去了全部力气,剪子掉在了地上。
白秋霜连忙扶住他:“玉儿,别再为他伤心了,今日一刀两断,以后就再也不要想他,过好自己的日子。”
阮玉咬着唇,闭了闭眼睛,落下泪来:“把这个还给他。”
宝竹连忙接过绞断了红绳的玉坠,放在檀木盒中,同那些衣裳宝盆拢在一起,阮老板叫人把这些抬出了屋,道:“嫂嫂,你和玉儿早些歇息,明儿还得早起赶路。”
白秋霜就陪着阮玉,哄他哄到睡着。
一夜过去。
清晨,天光微亮,秦故坐在回城的马车中,沉默一言不发。
泉生和石生陪他等了一夜,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可还得强撑着,等马车进了城门,泉生才小声问:“爷,要不要去阮家别院看看?”
秦故抿紧了嘴唇。
阮玉昨日没有赴约,他怎么都想不通,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言子荣么?
就算是白秋霜不许他出门,可自己已说过了会上门提亲,会明媒正娶让他嫁入侯府,白秋霜有什么理由阻拦?
到底是为什么?他哪一样比不上言子荣?还是说玉儿心底里其实更中意那个姓言的?
这几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整晚,秦故觉得自己不会看错,玉儿分明是中意自己的,可是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下颌绷得死紧,半晌,道:“……去看看。”
泉生吩咐车夫改道,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阮家别院门口。
秦故下了马车,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日进宫的衣裳,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守门的下人连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管家刘叔颠颠地跑出来。
“是秦三公子啊。”刘叔十分尊敬地朝他行礼,神情却不是那么亲热,“您今日来,是……?”
秦故冷着脸,道:“我找玉儿。”
刘叔一拍脑袋:“哎哟,您一说我才记起来。”
而后回身叫人,把箱笼吭哧吭哧搬出来。
“秦三公子,这是我家主子吩咐我今日送去侯府给您的,说是公子留给您的东西。”刘叔随手捞起一个檀木盒,打开,里头是剪断了红绳的小兔儿玉坠,“您看看,可对么?没错儿罢?”
看见那绞断了红绳的小兔儿那一刻,秦故脸上血色尽失。
他一把抓起盒中的玉坠,双目猩红:“他又绞断了、又绞断了……他人呢?!”
刘叔道:“公子已随大夫人回扬州了,今日清早便走了。”
秦故掉头就上了马车:“去码头!”
“哎哎!三公子!剩下这些东西还没拿!小的给您送去侯府?”
刘叔的声音迅速远去,秦故手里抓着那断了线的小兔儿,就跟抓着自己的心脏似的,一个劲儿催车夫:“再跑快点!”
马车一路疾驰,赶到码头,还未停稳,秦故飞身跳下车,冲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玉儿!玉儿!”他眼尖地看见刚刚离岸的一艘大船上,白秋霜正扶着阮玉一同登上二楼舱房,连忙拨开拥挤的人群拼命朝前跑。
阮玉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上楼的脚步顿了一顿。
秦故的心也跟着停了一瞬,呼吸都屏住了,等着他回头。
可那身影只是一顿,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走入舱房中。
没有再看他一眼。
秦故一下子失了力。
码头汹涌的人潮来来往往,撞在他身上,撞得他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嗡嗡的人声响在耳边,让他一切都听不真切,脑中一片混沌,只望着那条载着他心上人的船,看着它一点一点驶出港口,慢慢远去,消失在天际。
泉生跑上来,扶住了他:“爷!您没事罢?”
秦故怔怔的,就跟丢了魂一样,喃喃自语:“他走了。”
他没赴自己的约。
他回扬州了。
他不中意他。
心底蓦然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痛,秦故趔趄了几步:“他走了……”
眼前一黑,他直直栽倒下去。
“爷!”泉生吓得魂都飞了,连忙扶住他,和石生两人一块儿把他扛回马车上,送回侯府叫大夫。
“这是怎么了?”苏如是闻讯赶来,看见一向活蹦乱跳的小儿子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登时面色一白,又见给他把脉的大夫脸色凝重,忙问:“如何?要不要紧?”
大夫把完脉,又看了看眼皮、舌相,才起身道:“夫人不必担心,三公子只是怒急攻心,又一夜未睡,这才昏过去了,醒了就好了。”
怒急攻心?
一夜未睡?
苏如是脸色沉下来,先叫人送走大夫,而后将泉生石生两名贴身小厮提上来,冷冷道:“我这些年真是脾气好了,待你们太宽厚了,你们可是他身边的管事小厮,竟由着他一夜不睡!要是他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得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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