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峥走后,久安辗转反侧了许久才蒙头睡了过去。久安素来睡中无梦,不想今日却作了一场,梦中飞雪漫天,淡淡的烟雾中,一声叹息贴在耳畔响起,久安浑身战栗,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修长的人影渐渐浮现了,苍白而模糊,只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无神地盯住他。那目光哀伤而款款,仿佛从上一世望至这一世。
久安看得呆了,很害怕,却迈不开步子,不愿走。他直直地望着那双眼睛,而那双眼睛渐渐地凄凉了起来,寒风吹拂远山,那人垂目冷笑,四周空旷地响起了那人的声音,“你骗我……一直都骗我。”
“啊——!”久安乍然惊醒,瞪眼猛地坐起,他细微地喘息着,一时攥着被子不知所措。
他垂下头来默然了一阵,想抬起手来揉一揉脸颊,却赫然摸到了一手的泪痕,他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梦中的那道目光就仿佛在眼前一般,先前那浪潮般的悲苦霎时又涌了出来,久安觉得眼眶热得不像话,即便紧闭了眼睛,也止不住地要掉泪。
久安下了床,食之无味地用完了午膳。接着,他就跪在暖榻上,扒着窗纱看雪,雪一阵又一阵,久安如今是只敢看,不敢碰了。他扭身躺在了暖榻之上,止不住在心中反复地去想方才的梦,及梦里的那个人。
想着想着,头就疼了起来,四肢也越发地乏力,久安翻了几个身,捂住了脸,焦躁地哼了几声。一个挺身坐起,他又失神了,一时间觉得什么都不对。
这日夜里,袁峥回来之时,久安已烧得昏昏沉沉了。
袁峥立刻唤来了殷都玄清阁的一位大夫,大夫诊脉验身过后,只是说:“并无别症,受了凉,其实连药也不大用,不过略清淡些,常暖着点儿。老夫这儿也给出一样方子来,若是爱吃,便煎一贴来。”这日夜里,袁峥亲自给久安喂了半碗汤药,翌日清晨再一摸他的额头,却见那烧还是不退,他也懒得去寻那玄清阁大夫的不是,这回径自去御医殿请了御医来。
那御医一诊过后,却说得与玄清阁大夫一般无二,那药方开得也是大同小异。袁峥照着药方如此喂了久安两天,烧虽退减了一些,却余热不除,其人亦是精神不济。
袁峥守在床边,拉着久安的手,趁着他这会儿醒着,就同他说话,“从来也不生病,还以为你康健得很,原是都攒着呢。”
久安半合着眼睛,嘶哑道:“峥,我做梦……”
袁峥耐心地问:“什么梦?”
久安颦眉,伤楚地说:“好长的梦,我走不出去,那人不让我走。”
袁峥警觉地皱眉,沉声问:“何人?”
久安是一副想哭却没有眼泪的模样,瑟瑟发抖地闭上了眼睛,“我不认得他,可他认得我。”
袁峥一惊,立刻觉察体会了几分,不过面上却不做神色,怕久安看出端倪,只是淡淡地安抚道:“别多想,梦罢了,梦里的人事都做不得真的。”
久安紧了紧袁峥的手,悄声问:“峥,什么是‘四宝’?”
袁峥先是一愣,接着面色登时变了,他低低地寒声道:“什么都不是。”
“那为何那人一直这般叫我。”久安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伤心难过,他自从梦见那人后,便多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心绪。
袁峥不再答他,心中则是乱了起来。
翌日,他于朝中告了假,带着久安上了玉华寺,玉华寺是殷朝第一国寺,佛门清净,至灵至纯,是个压惊驱邪的好地方。玉华寺作为当朝名寺,几代帝王都曾来此留宿过,自然有上好的厢房预备着。袁峥带着久安去了一处题为“无念斋”的厢房,打算在此住上几日,静养一段时候。
这日夜里,久安呆坐在房中,一点点地去摸自己的手心,从前他从未发觉自己这儿有一条长茧,长茧淡淡的,其间还印了一块圆疤。久安未曾留心过这些,只当他们都不在,可今日莫名其妙地就看见了,他开口就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房中静静地,久安这才发现袁峥不在。他这几日总是防不住地要发呆发愣,这会儿更是连袁峥几时出去了也未曾察觉。他站了起来,推门要去找袁峥。可房外的院中亦是空空,只是远近堆着白雪,久安打了个寒颤,踏出了门槛,他一时心慌意乱非得见了袁峥才安妥。
一路出了院门,他由着心意往东禅堂去了,可一路也没遇见几个香客,来往之间全是素衣的出家人。
他遍寻不着,也不认路,想回去又不成,只好走到哪儿算哪儿。寺宇格局也是纷繁,久安走得急出了一脑袋的汗,正巧迎面走来了一个昂首挺胸的小和尚,小和尚才十四五岁,一身袈裟却是崭新,生得唇红齿白,正捧着一盅茶叶出了禅房。
久安知道自己笨,平日便爱效仿袁峥不爱搭理人,怕叫别人瞧出自己的笨,可眼下走投无路,他上前几步,一把拦住了小和尚,道:“你——!”
小和尚受了一惊,抬眼去看久安,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他:“你——施主?”
久安脑海中有许多言辞逐一奔过,他千辛万苦地挑出几个词来,问道:“你,带我回去。”
小和尚更是吃惊,惊过之后,他懒懒地伸出一只手行了佛礼,浅浅地朝久安一欠,“施主,小僧的去处微寒,只怕辱没了施主,万万去不得。”
久安平日里同袁峥言语还好,遇了生人能把话说得颠三倒四一塌糊涂,此刻他胡搅蛮缠一般地低声道:“不,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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