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人！”他提高了音量，向远方操控的水体的人鱼喊道，“你可以看到，我们的衣服和研究所里人是不一样的。”
人鱼听到了。但是并没有过来进行确认。“自己人，”悦耳但冰冷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恩佐就这一问题作出了回复：“在外面堵截以免敌人逃走，以及接应你们从这里离开。”
水体逐渐退去了，泽弗罗斯不再感受到与他两相对抗的恐怖压力。他将手放下，从空中落地，影卫们无不向他送来叹服的眼神。
很好。收到叹服眼神比上辈子要早了很久。泽弗罗斯继续绝望地想，回过头来和前上司说：“我们可能不适合继续向内部深入。”
恩佐点了点头，“下一条人鱼兴许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摆了摆手，带着下属们顺原路向外退出。
一行人重新回到飞行器旁边站定，向后回看，黑暗的雨幕像是密不透风的牢笼，将残缺的建筑吞噬进无边的寂夜。
泽弗罗斯：好好好！
非常合理地，他提出：“大家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看看吧。我一个人目标小，不容易引起他们的关注。”
可是恩佐否定了他：“怎么就这么胆大呢？”
泽弗罗斯努力：“我去找到路迦和凯撒——”
“所里的人鱼长期被折磨，有些可能憎恨所有的人类。到时候非要杀人他们俩也拦不住，”影卫统领说，“他俩不过只是两条还没出学校的小人鱼。”
泽弗罗斯：“但——”
影卫统领：“现在人鱼已经支配了整座建筑。作为人鱼它们在里面可比我们要安全。就在这儿等着，看它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这可不是海边，离最近一条入海的河也都有着很长的距离。借着这场暴雨，起义占领了这座研究所。很好。接下来呢？”
接下来人鱼们将遇到麻烦，他们彼时再与它们寻求接触，也许很容易就可以把两条要救的小人鱼给带走。总之就是不准他过去。其他的皇家影卫看他神情关切，也都过来宽慰让他安心。无辅助驾驶飞行器平稳穿越混沌磁暴，乃至刚刚的惊艳出手，都让影卫们很是高看这个尚且在学院里读书的后辈。
温暖的同事情也提前演绎了呢。只可惜反派BOSS完全无法因此而感到开心。不，也许他应该往好了想……之所以一直联系不上他的领主，是因为后者被注射了麻醉剂全程在睡觉。从头睡到尾的话，肯定就不会参与搞事啦！不搞事就不会暴露他的那些神奇能力，就算待会儿面对明察秋毫的影卫统领，也不会被发现什么错漏，只要诚挚道谢然后把鱼给带回去就好。
只是，事情它会这么顺利吗？
将精神聚焦在契约烙印，泽弗罗斯又喊：『领主领主。』
忙着搞事的路南迦尔没有收到他的讯息。
反派BOSS：太好啦！！小人鱼真的在睡觉！
某可怜反派BOSS担心到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另一边，研究所内，路南迦尔将人鱼们聚集到了一起确认。
很好。只要是活着的人鱼全都给救了起来。已然死去的，大家也尽量搜寻到他们的遗体，包括被摆放在大厅里的骨骼标本（由于容易损坏，标本由系统收进了背包）。而人类从上到下全都杀了个干净。至此已可宣布，人鱼大获全胜。
泽弗罗斯：『领主领主。』
『埃斐。』路南迦尔现在终于有空去回复，『找我有事吗？』
泽弗罗斯：『你醒啦！』
说起来路南迦尔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嗯。』
『我在你外面！』反派BOSS急切地说。
『外面？』路南迦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现在在研究所——』
『没错，』泽弗罗斯具体描述，『研究所外面。』
『喔！』路南迦尔懂了，『难怪刚刚有小人鱼跟我回报，说有人类自称是自己人，在外面接应我们。我还想着这哪儿来的自己人，原来是你呀！』
泽弗罗斯：“？？？？？”
他听到了什么，“跟我回报”，还是“小人鱼跟我回报”。操纵着狂蟒般激流的、如此恐怖的……小人鱼？
——不是！等下？？
深海领主十分欢快：『我出外面找你！』
反派BOSS大为惊悚：『不——！！！』
路南迦尔没有听到他在“不”什么。他的注意力重新转到了人鱼们身上，准确来说，当他将精神高度集中于法术的准备，通过心灵链接传来的信息就自动被屏蔽了。
海族的军团浩浩荡荡自那道裂谷从建筑里开出。
停机坪上的人类无不睁大了眼睛。这是他们此生从未见过的景像——怒海奔流悬挂在天幕，黑暗浪潮中人鱼往来纵横。道道闪电穿过云层，时而照亮那森然的鳞甲与凛冽的刀锋。
再无任何疑问，有关人鱼是如何赢得今晚的暴动，柔弱这一词汇原本就不是用来形容他们，聚集在这里的是被长久驯化的族群中少有的抗争者，从一开始，他们就在既定的命运轨道上逆行。
浪花中有欢悦的歌声，人鱼居高临下，俯瞰着人类所主宰的世界，围绕在身周的水流中有黏滑与稠重，那是敌人的鲜血至今仍未完全冰冷。
“人类。”有人鱼不悦地看着他们说，“这里怎么还有活的？”
“这些是来接应我们——”
“——我们需要他们接应？”
冰刃向上举起，凌厉的锋芒闪烁，不过在向这些人类出手之前，叛乱的人鱼还是先向他们的领袖致以征询的目视。
叛军领袖。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去，泽弗罗斯的呼吸要停止了。
被簇拥在中心，路南迦尔在和身边的人鱼们说笑着——关于人类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多么标准的反派笑容啊！！对此前反派BOSS可以盖章认证。
不对，等下，这究竟……？！
明明如此熟悉，可却又那么陌生。不同于其他人鱼全部都是冰凝的武器，古雅的三叉战戟流动着沉奢的金属光泽，泽弗罗斯仿佛已经被它给钉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多动。
僵硬地、木然地，他愣在那里，看着他所爱的人鱼驾驭着浪涛冲向他：『埃斐——来就来，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的人呀？』
之前好像没见过这些人耶。路南迦尔在冲来的路上仔细打量了一下。
嗯。黑色的风衣，冷酷的气质，与他的仆从看起来完全是一样的画风。轻而易举地，深海领主作出判断：『这么怕我出事啊！一口气喊来了这么多的手下。』
泽弗罗斯：“？！？”
手下？？
恩佐与众多影卫此刻已从眼前的震撼中逐渐回过神来，扭动有些生锈的脖子默默地看向他。只可惜，正在兴头上的霸道海妖完全没有体味到气氛的尴尬。
『既然是埃斐的手下那就一起走吧！』他豪爽地说，将手一挥。顿时有浪花涌来，将一行人全数向水中卷起，和人鱼们一起向高空升去。
泽弗罗斯：“…………”
怎么他们这就飞起来了！还有。这不是他的手下。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伟大领主解释……
这是他前同事还有前上司啊啊啊啊啊！！！
第108章
反派BOSS在风中凌乱。
他的胸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震撼，惊诧，恍惚,迷茫……当然，还有尴尬。
不是在全程睡觉吗？为什么……！还是说，其实是他自己睡着了,这一切都是他歪在深空航船柔软的座椅中做的梦,也是,难道还有比这更加离奇与荒诞的梦境吗？
深海领主不知道他的仆从心情是多么地复杂,甚至都开始将现实认定为梦境来进行逃避了。他注意到众多人类在浪花中东倒西歪。当下便仁慈地,把发放给仆从的水生适应能力给他的手下们也共享了一下。
凭借钢铁心智,刚刚从懵逼中缓过来的皇家影卫们突遭加强：“？！”
顿时他们又重新回落进了懵逼里，这这这这是什么啊？怎么人鱼还可以将它们对水的能力赋予给人类啊？
路南迦尔：『走啦！』
血色的海洋托举着复仇的军团持续上升。影卫们从浪涛的边缘向下看，地面的一切都在飞速地变小拉远，他们向上一直到穿入云层。
飞行的能力,哪怕是带着更多的人一起升空,在人类中都不算特别罕见。人鱼也可以拥有这样的能力吗？他们这些人,数不清多少的人鱼,乃至这一片……这片汪洋大海,加总在一起共计有多重？天哪。这究竟是怎样做到……？！
懵逼的时长它又双刷新了。凯撒帮助一条格外虚弱的人鱼完成恢复,从后面游过来，“咦，”看到突然多出一群人类,金色人鱼也很是惊讶，“泽弗？”
泽弗罗斯僵硬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凯撒游到路南迦尔的身边。“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呀，路迦？”
这也是大家所关心的。目光从无边无际滚滚云海收回，人鱼们都殷切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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