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琛犹豫不决地握着瓷瓶,狐疑盯着谢无言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不过当谢无言回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扭开了头。
“……谢谢。”
有很轻很轻的声音传了过来。
*
练武场上。
天际泛出灿烂刺眼的霞光,宣告着又一个白昼即将结束。晚霞映照在空空荡荡,廖无几人的练武场上,往日这个时候,九成弟子的训练都还没结束,练武场上应该连块空地都找不见,今日却彻底反着来了。
一个弟子从外头赶来,跑进练武场左右扫视,看见要找的两个人后,高声朝他们喊道:“喂!你们!长老让你们别练了,是时候该过去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可以知道吧?可别误了时候。”
不远处,劳乾光听到声音,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是自嘲的弧度:“你们?”
想当初,这个传话的弟子哪敢这么没礼貌地对待他们?为他们传话,居然敢这么远远地喊,而且居然还不知道叫师兄,简直像在使唤什么下人似的。
劳乾光微笑着看向那弟子,低声说了句:“门主果然没说错,这帮人界出身的废物,果然愚钝又粗鲁。”
顾归语瞪了他一眼,当然劳乾光声音很轻,那弟子根本没听见,远远看见他唇动却无声,疑惑地喊着问:“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劳乾光挥挥手,笑答:“是啊,到时候了,我都没发现,我们收拾一下,你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到。”
那弟子松了口气,他可赶着想回去呢,生怕错过了一会儿的斗剑比试,颇不在乎地往后甩甩手:“好,那你们可快点!”
顾归语斜视着他:“你最近也太松懈了,万一有人境界高于我们,站在他那个距离,就能听得清清楚楚。门主嘱咐的话里,谨慎和小心是该高于一切的,你难道都忘了?”
他们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谁的状态要是出了什么异常,对方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劳乾光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笑,嘴里却道:“那又如何?反正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今夜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再也不会留在这里,何必那么拘谨?”他想到刚刚那弟子对他的态度,冷笑起来,“要我说,就算多杀几个人也无所谓,这旁边就是南海,毁尸灭迹最方便,也没人会追到我们头上。”
要不是因为谢无言耍的那点小把戏,他们在镇海山庄的日子就会顺风顺水地结束,他也不必如此恼火生气,又无处发散。
他们二人年幼就丢了双亲,被黎琎捡回玲珑门后,从小就是按照刺客的模子养着长大的,他们的身手是黎琎亲自指点的,替黎琎杀过不少人,也从未失手过。
黎琎再怎么向他们灌输刺客一定要以小心谨慎为重的思想,也敌不过劳乾光一时冲动,一时糊涂。他们毕竟还算年轻,二十来岁日日夜夜几乎都待在玲珑门的地底密室里苦修,能够有一次长时间外出的机会,很不容易。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和这么多外人打交道,从前他们顶多与目标认识几天,就下杀手了,如今却要潜藏在众人之间,一边与他们打好关系,一边寻找另一个目标。
劳乾光第一次被众人簇拥称赞,被他们或真诚艳羡或大胆谄媚的眼神包围的时候,他心里暗爽,颇为愉悦。只想着在杀人之前,好好在镇海山庄享受一回做正道人士的快乐,没想到这美梦刚起了个头,就被人狠狠搅合了。
实在憋屈!
眼看着天色已暗,已经到了他们该动手的点,劳乾光摸着藏在自己腰侧的尖刀刀柄,心里一遍遍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折磨谢锦声,才好发泄萦绕在他心头的这股怒火。
顾归语见他心不在焉,叹了口气,也没真的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只要谢锦声一死,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到时候劳乾光真想多杀几个人,都随他喜欢。
两人早已探好路线,对定海楼内部的地形也记得清清楚楚,和在这里进出几十年的李叔恐怕都有的一拼。不过,兄弟的默契也在此时彰显得淋漓尽致,他们虽然之前一直对自己的计划有着十二分的自信,但是当他们通过定海楼外的境界裂口,顺利进入楼内之后,却突然都嗅到了一丝陷阱的气味。
大概是多年来的刺客生涯,让他们拥有了一种远超常人的直觉,在穿越寂静的暗道,看见谢锦声房间的大门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退后。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劳乾光更是仅凭直觉,瞬间笃定谢无言一定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了,如果直接进入这个房间,还不知道会经历怎样一场恶战,他们做刺客的,在行凶时,最忌讳的就是被看到脸,如果这间房里没有谢锦声,而有其他人,他们就不得不费力气多杀几人,万一谢锦声在别的地方趁机逃脱,他们可就亏大了。
顾归语犹豫不决的时候,劳乾光已经飞速想了数个谢锦声可能会在的地方,毕竟做了十几年杀手,经验颇为丰富。他踩着没有声音的步子,沿着来时的一路不停摸索,忽然摸到墙上一个低矮的角落里有一块凹陷的砖石。
他回过头,朝顾归语狞笑着挤了挤眼睛,将砖石往墙壁里深深推入,突然间,暗道里的那间房门忽然如幻境一般发生了变化,从一扇颜色平平无奇的木门,变为了一扇通体赤红,犹如涂抹血漆的木门。
虽说这红门看着瘆人的很,但劳顾二人一瞬间就认定——这必然就是真正的谢锦声所藏身的房间,除了谢家人,有谁能对血的颜色如此钟情?
他们同时摸出称手的武器,向赤红大门走去,犹如两只盘着身子潜伏在黑暗里,静待猎物出现的毒蛇。
门发出长长的“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里门外空空荡荡,房间似乎是不透风的,就算有窗户,必定也是被封死的。他们藏在门后,凭着气息感知到屋里确实只有一个人,更加放心。
随着劳乾光甩出的一个眼神,顾归语心领神会,迅速抄起小剑飞身进屋,那不到一瞬间的功夫,他眼球就好像抹了油,迅速将房间里看了个遍——果然和他们之前在屋外探查并推测出的房屋内部结构如出一辙。
他们的计划,果然没有任何地方出错。
转瞬间,顾归语快如风雷的小剑凶猛刺向了床上的人,劳乾光同一时刻闪身进屋,紧锁住背后的房门,用特制的穿墙钩卡死住大门与墙壁,除非毁掉整面墙,否则谁要是想进来救人,仅凭短时间,绝对不可能。
虽然他这么做了,但其实,任务一定已经成功了——劳乾光每一次都是这么想的,也每一次都会得到好的结果。就如此刻,他已经听到刀剑扎入皮肤,穿透脏器的奇妙声音,鲜血的气味浓郁腥重,又带着胜利的芳香。
直到他听见他的背后,传来一种奇怪的,嘶哑,又熟悉的声音。
劳乾光一愣,迅速看向床榻的方.向——顾归语正背对着他,脊背线条僵硬无比,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他干涩颤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劳乾光心里暗道一声不妙,拔出腰间别着的长刀飞速杀了上去,顾归语也猛地抽身,常年的刺杀生活已经让他的肌肉拥有了杀人的本能,他带着沾满前胸的鲜血,扬起小刀,配合着劳乾光的动作,刺向了床上的人——
顾归语紧握着小剑的手迅速脱力,他震惊且恐怖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耷拉着歪曲在一边的两只手腕,手筋瞬间被割断,以至于惊讶比痛苦来的更快更强更汹涌。
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劳乾光也在脑内无数遍循环,他们明明已经看穿谢无言的陷阱,却为自己的小聪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难道另一个房间才是真正的,能让他们任务成功的房间吗?
不可能,还是不可能。
谢无言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另一个房间里,等待他们的恐怕还是只有噩梦。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他们的?他们拜入镇海山庄时那么自然,谁也不会发现蹊跷,怀疑他们才对啊……
就在劳乾光的脑海飞速运转的时候,冷漠无情的宣判声响起。
“下一个。”
当劳乾光也被顺势削去一只手的手筋,而眼睛却看见被褥里的人不是谢锦声,而是谢无言的时候,他脑内宛如被雷电劈中,轰隆隆麻木了理智。他左手旋起刀柄,近乎发狂地向谢无言杀了过去,以至于周围的热度逼来后很久,他听见顾归语的尖叫,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火海。
“火!有、有火——!”
顾归语手筋寸断,用身体拼命地撞着大门,然而这门虽是木头做的,但这暗道里的特殊房间,哪有什么普通的木头?都是千年万年份的灵木所制,一旦制成,刀枪不入,对着火焰与顾归语的撞击都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劳乾光的穿墙钩已经紧紧锢住了这扇大门,又因为烈火产生的高温滚烫无比,他忍着剧痛也无法用自己的废手或胳膊绞开穿墙钩,劳乾光的谨慎与不谨慎,都狠狠害惨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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