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野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砸过,一时间竟呆站在原地。
陈竹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将鹤来压至墙角的梁牧野。
眸色黑沉,目光像淬了一把锋利的刀。
仅此一眼,梁牧野被目光吓得所有力气皆失,毫无意识地放开鹤来,往后退。
陈竹年顺手将只剩半截的酒瓶往旁边垃圾桶一扔。
另一只手抱起瘫软在墙角的鹤来,再把鹤来送到软沙发上坐着。
侧蹲在鹤来身侧,伸手捏了下鹤来发红的侧脸。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鹤来很快眨两下眼睛,再摇头。
陈竹年揉揉他发顶。
这才看到桌面有几枚骰子。
“在玩什么?”他轻声问。
“比点数。”鹤来说。
陈竹年慢悠悠坐在鹤来旁边,只手撑住下颌。
他视线落在梁牧野身上。
说:“继续和梁总玩。输了算我的。”
梁牧野神智被敲地终于清醒一些。
看清来人时,双腿骤然发软。
陈竹年嘴角挂笑,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却全是阴到骨头的寒。
他唇轻启:“梁总。请。”
梁牧野觉得四肢好似不再属于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移动到鹤来对面。
他慌里慌张说:“都是手下的人糊涂,不知道动了陈总的人……”
陈竹年眼眸微眯。
礼貌笑笑。
“梁总先。”
“我要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
他话语卡了半截在喉咙里。
只因为陈竹年舌尖轻舔尖牙。
Alpha之间受到等级压制的影响更明显,梁牧野甚至喘不过气。
好在他是A级,不然在信息素压迫下,他与周围一圈狼狈倒地口吐白沫的低级Alpha没半点区别。
梁牧野知道此刻自己没办法再说。只能颤抖着手开始摇骰盅。
一旁的方衡早已经面无血色。
圈子里什么人不该惹,大家心里都有数。
其中徐冕最混蛋,脾气偶尔会比梁牧野更为极端,但被徐冕抓到,顶多关起来揍个半死,这事情就算翻篇,之后再见,甚至能跟徐冕处成朋友。
陈竹年是另一种极端。
从不使用暴力,从不当面威胁谁。
却最让人胆颤心寒。
约莫十年前有人作死在陈竹年跟前闹事,彼时陈竹年不过刚成年,面对挑衅只是好脾气微笑,甚至劝徐冕不要冲动。
然而之后几天,股价暴跌、资产变卖、破产清算,厄运如同被推动的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的变故眨眼间发生,人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家人便彻底销声匿迹。
徐冕喝大,酒后吐真言,说惹陈竹年那人第二天晚上在陈竹年家门前磕了一晚上的头,又将自己扇得面目全非,到第二天清晨,那人浑身已狼狈不堪,像逃难三年。
这才保住家里人性命,只是家破,不至于人亡。
至此,再也没人敢惹陈竹年。
脾气暴躁如徐冕,在陈竹年面前也快成为二傻子哈士奇了。
梁牧野早知道鹤来背后的人是陈竹年,再给他十条命也不敢派人去跟踪鹤来。
骰盒打开。
合计点数19.
鹤来随便晃了两下,合计点数12.
陈竹年轻笑一声。
抬眼看梁牧野:“输的惩罚是什么?”
梁牧野哪儿敢说惩罚。
但不回答也是死路一条。
他低着头,精神紧绷到舌尖被牙齿咬出血来都毫无知觉。
“点数……点数大的人绕桌爬一圈学狗叫。”
陈竹年皱眉。
“这惩罚也太过分了。”
他垂眸看鹤来:“先前说的是这惩罚么?”
鹤来摇头。
陈竹年便看向梁牧野。
轻描淡写道:“撒谎。”
豆大的汗水自颈间滚下,梁牧野瞳孔在眼眶里乱撞,胸腔一阵翻涌,强烈的恐惧让他喉咙发痒发痛,感觉五脏六腑叫嚣着要从身上的孔里钻出来。
酒精作用上头,鹤来耷拉着脑袋,不自觉往陈竹年那边靠。
脸埋进陈竹年怀里。
陈竹年揉他的后脑勺。
问:“困了?”
鹤来慢腾腾打了个哈欠,再点头。
陈竹年对梁牧野仰头。
“你赢了,让你走。”
梁牧野站着没动。
陈竹年指尖轻点桌面,轻飘飘看被他信息素压倒在地的其他人一眼。
“梁总放心,我从不锁门,”陈竹年示意,“给梁总让出一条路。”
所有人自觉移位。
梁牧野还是没走。
陈竹年眸微眯。
只听“扑通”一声,梁牧野直接在陈竹年面前跪下,连滚带爬地从垃圾桶边缘捡起先前被陈竹年砸碎的红酒瓶碎片。
碎片划破梁牧野双手,他浑然不觉,竟径直将碎片往双眼刺——
“停。”
陈竹年眉间轻蹙。
掌心遮掩鹤来双眸。
梁牧野崩溃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再碰您的人,求——”
陈竹年伸手捂住鹤来耳朵。
“我让你走,”陈竹年说,“这么怕我干什么”
他语气里夹了一点不耐烦:“搞得我像个坏人。”
方衡站起来拉住梁牧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裤子都湿透了,他不由分说地将梁牧野往门口拽,一边对陈竹年说:“对不起,陈总,他喝傻了,我先把他带走。”
全程不敢看陈竹年一眼。
拖半天,梁牧野死沉,怎么也拖不动,房内还有S级Alpha的信息素压迫,方衡心里遗书都写了几封。
紧急之时,鹤来皱了下眉头。
他扬起脸来,食指指腹按压在陈竹年嘴角。
高浓度威士忌让他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只是看着陈竹年,然后有点埋怨地说:“怎么又板着脸。”
鹤来:“不许黑脸。”
“陈竹年,”鹤来叫他名字,“你,你听话吗?”
陈竹年眼睫轻颤,视线落在鹤来发红的鼻尖。
小人机眼眶也是红红的,晕着朦胧的水汽。
他凑上去,与鹤来鼻尖相碰。
沙哑着声音。
“嗯。”
又问:“他欺负你了?”
“他”自然指的是梁牧野。
陈竹年揉鹤来红软的耳朵。
“怎么欺负你的,你告诉我。”
鹤来只说:“陈竹年。把你信息素收,收回去一点。”
室内恐怖的压抑氛围骤然一松。
角落抱团的几个Omega劫后余生地大喘气。
方衡甚至想在鹤来面前磕几个感谢的头。
鹤来在陈竹年颈间蹭蹭。
“你,你让,让别的Omega,离开。”
陈竹年感觉那边留下些许温暖的湿润。
先前梁牧野怎么威胁都沉得住气的鹤来缩在陈竹年怀里委屈掉眼泪。
一边哭,一边告状:“他。他只知道欺负,欺负Omega。”
陈竹年指尖在鹤来发尾打转。
尖牙轻微摩擦。
陈竹年说:“是么。”
梁牧野呼吸都停了。
鹤来伸手环抱陈竹年脖颈。
命令道:“抱我呀。”
“回家。睡觉。”
陈竹年将他抱起,路过门口的时候,停顿几秒,视线扫过梁牧野双手,以及刚才抵过鹤来的左腿。
再说:“你灌过他酒。”
不是疑问句。
梁牧野浑身僵直,像已经死了七天。
陈竹年站在门口。
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嘴角扬起没有温度的笑。
“今天所有消费记我账上。”
“祝各位接下来玩得开心。”
门被合上。
房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另一边的徐冕收到消息,看着对方发来的半截红酒瓶碎片,登时笑了:“真完蛋。”
“我跟陈竹年十几年交情,但我从来,”他强调两次,“从来没见过陈竹年动手。”
凡是惹过陈竹年的,最终都会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根本不需要陈竹年亲自实施暴力。
“那说明陈竹年真气得不清。”他幸灾乐祸,“这个梁牧野也算有本事。”
他发消息过去:“红酒碎片留着哈哈哈,完全可以作为限量版纪念品。梁牧野你以后就算成为一具尸体,也是有名的尸体。”
……
被放在车后座,鹤来不舒服地扭两下,被陈竹年扣住。
“醉鬼。”
陈竹年压着他。
鹤来抬眼,吸了吸鼻子。
“又不是我想喝的。”
他语调慢慢,说:“你凶我。”
“凶”的定义是弹性的,鹤来想怎么判定就怎么判定。
陈竹年笑了一下。
简单碰碰鹤来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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