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年足足愣了三秒。
甚至连鹤来掩在床被下的猫尾缠上他的手腕都浑然不知。
他深呼吸几口,强行压抑住内心的躁动。
虎口抵在鹤来下颌。
陈竹年问:“你吃了什么?”
半晌,又换了种说法。
“……你把自己调成什么模式了?”
体内血液好像都在沸腾。
鹤来喘不过气,唇微微张开,一点桃红的舌尖自然压在饱满的下唇。
没回答,就这么眼神迷离地看着陈竹年。
陈竹年喉结滚动,感觉Omega身上的香犹如滔天巨浪,就要淹没自己。
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喉咙干涩,尖牙已经分泌出想要吃掉Omega的欲望。
理智正在被吞噬。
回过神来的时候,鹤来双手手腕已经被他扣在床头,睡衣被推至胸前,腰腹留有两道粉红痕迹。
标志契约的粉色泪珠散发不正常的热,逐渐变成深红。
鹤来的终端亮在陈竹年面前。
上面赫然显示着半小时前陈灼发送过来的,陈竹年腺体检测报告。
仿佛一盆冰水直端端往身上浇。
室外,暴风卷起残缺的树枝,哐哐往防风窗上砸。
陈竹年缓缓合眼。
听见鹤来艰难地说。
“陈竹年。”
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
落在陈竹年手心。
“我。”鹤来断断续续地说,一字一句地说。
“我可以,可以被,被永久标记。”
“所以。”猫尾顶端沿着陈竹年的喉结往下滑,碰到胸膛,再碰到线条硬朗分明的腹肌,最后停在下方。
鹤来哽咽着。
“我。我想你……我。”
最后一个“我”字卡顿了很久。
久到眼泪濡湿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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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明天晚上九点,虽然我不认为有必要强调更新时间,但好像“我认为”与第三方认为并不一致。所以还是九点吧。
第40章 契约
雨水呈瀑布状往下掉,闷雷被雨声洗刷,室内,语言落进盛满眼泪的玻璃罐中。
回答鹤来的是陈竹年的动作。
陈竹年只手撑在鹤来身侧,指腹轻柔地抚过鹤来留有眼泪的长睫。
鹤来怔怔地看着陈竹年。
人类此刻的神情让他看不懂,像沉默的大海,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压抑着犹如龙卷风刮过的混乱与疯狂。
陈竹年移开视线,将鹤来终端显示的检测报告从上拉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神情平静到仿佛这份数据与他毫无关系。
时间变成长锯,无限延申。
鹤来突然感到心慌,莫名的心慌,猫尾在瞬间应激,不过半秒,对方膝盖顶开他大腿内侧,稍微用力,单手将他抱起。
鹤来脸贴在陈竹年肩上,随着陈竹年动作上下晃荡。
浑身没什么力气,甚至很难长时间睁眼。
陈竹年的掌心落在鹤来后颈。
滚烫而温柔。
鹤来逐渐安心,甚至怀疑刚才的不安是错觉。
他听到陈竹年说:“忍一忍。”
话音刚落,温水浸湿全身,水波晃荡,顶头淋浴喷头“滋滋”作响,他被塞进浴缸里,很快,水淹没他半个身体。
猫耳湿透,无助地发抖。
陈竹年背对着鹤来,将水温再往下调低五度。
鹤来打了个寒颤,猫耳晃动两下,将水渍晃走,再警惕地向上竖起。
俨然一副受惊害怕的样子。
陈竹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往浴室外走去。
几分钟后,他再回到浴室,神色较刚才沉稳太多,嘴角残留着擦痕。
眉眼冷静下来,面上没有笑意,整个人像一片透着寒意的冰刃。
鹤来双手撑在浴缸边缘,体内的燥热被二十三摄氏度的水慢慢抚平,意识逐渐回笼,脸颊还是滚烫,他颤抖着将湿冷的掌心贴在脸上,一冷一热的刺激叫他难受地咳嗽两声。
回神,见到陈竹年不说话的样子,鹤来下意识往后躲。
随后听到陈竹年隔他三米远,问他:“代价是什么。”
鹤来怔然。
陈竹年重复:“我永久标记你,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倘若鹤来所谓的“永久标记”和人类Omega所承受的等价,鹤来绝不会在此刻才说出这句话。
伴侣型仿生人,理论上拥有永恒的数字生命,却能被某个生命不过百年的人类永久标记。
不用细想,就知道其背后必然有隐藏条件。
“或者说,”陈竹年眼眸微眯,“如果我永久标记你,你永远没办法离开我了。”
“而现阶段,你恰好有一个逃跑计划。”
鹤来面色煞白。
陈竹扯了下唇。
“如果这项猜测成立,你刚才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向我请求永久标记?”
大脑嗡嗡作响,所有过去的片段冗杂在一起,鹤来眉头紧皱,只是说:“我是伴侣型仿生人。”
他很慢地解释:“我的本职责任是解决主人的腺体问题,主人的身体健康享受最高优先级,必要时候可以舍弃‘我’本身。”
鹤来抬头,缓慢而坚定地说:“仅此而已。”
标志着契约关系的泪珠已经从深红褪回原来的浅粉。
陈竹年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笑。
声音透着冷漠的凉意:“所以呢?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物品?解决某个问题的工具?可以随时被第三方取代的替代品?”
“我是你的仿生人,你在选择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必须……”鹤来低垂着头。
陈竹年说:“我不是因为你是仿生人才爱你。”
“我也不是因为想要你帮我解决生理问题才和你绑定。”
三枚耳钉同时亮起警告灯,陈竹年没有管,他只手握住注射器,毫不犹豫地将冰冷的液体扎进血管:“你是仿生人,你是人工智能,你是人类,你是什么都没关系。”
起伏不定的情绪被抑制剂逐渐抚平。
陈竹年站在门边,手中透明针管落下。
他说:“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你和他相处很融洽,”陈竹年语速很慢,“在你眼里,我一定会标记他,对么。”
陈竹年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陌生,带有鹤来看不懂的复杂。
鹤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猫耳朵和尾巴因温水的浸润无助地往下耷拉,耳朵尖往下滴水。
他浑身湿透,像屋檐下独自躲雨的流浪小猫。
鹤来沉默了很久,直到陈竹年很轻地笑了一声。
笑声里几乎没有笑意。
鹤来一只手贴在脸侧,先是揩了下眼尾,渐渐的,动作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怎么也抹不掉,怎么也抹不完。
“那该怎么办呢……”
大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鹤来难堪地别过脸,眼泪却依然像断了线的串珠:“陈竹年,你的腺体是因为我才受损的,但我没办法帮你。”
他咬紧下唇,然而痛苦和内疚仿佛永远斩不断的藤曼,将他紧紧缠住,再往冰冷无光的海洋深处拉。
下坠。
不断地下坠。
直到腥咸的海水充满呼吸腔。
某个瞬间,鹤来甚至想过永远不再逃跑。
不要摆脱仿生人的身份,不要成为人类,不要解开契约。
永远留在这里。
把这份契约换成永久标记。
然而脑海中的父亲总在问他。
“鹤来。”
“这些念头是发自你本心,还是程序命令?”
“你知道真正爱某个具体的人类的感觉吗?
“命令和本心,你分得清吗?”
“你有意识层面的‘心脏’吗?你因此感受到过幸福、快乐和自由吗?”
【我不知道。】
【就像此刻我不知道为什么陈竹年会因为我的主动而生气。】
【如果永久标记我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尝试这个办法呢?】
【人类的逻辑。难以理解的逻辑。】
鹤来咳嗽着从浴缸里起身,陈竹年手中刚拆封的抑制剂被他打落,液体混着玻璃渣,溅射到墙角。
只剩小半箱的抑制剂和陈竹年手腕清晰可见的针孔像尖锐的刺扎进鹤来的心。
很痛。
父亲。
仿生人有心之后一点也不好,仿生人有自我意识之后一点也不好。
好痛。
手心都是温热的眼泪。
鹤来正面环抱着陈竹年。
将脸埋进陈竹年坚硬的胸膛。
双方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交织,缠绵,逐渐融成一体。
再化作窗外倾盆大雨。
每一个字好似都呕着血液。
鹤来说:“陈竹年,如果不能永久标记,临时标记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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