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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道侣恨海情天_慕沉歌【完结】(109)

  他满意地端详片刻,拂过供桌的灰尘:“这些,都是给怀钧的贡品。”

  用鬼师点的鬼天灯,照着供台。

  四只厉鬼,整整齐齐的,都在这里了。

  “都是新鲜的厉鬼,可惜是生的,我不喜欢。”衣绛雪道:“仙人如果成了鬼,应该也不爱吃这些吧。”

  没有人回答他,余下的除却夜风,唯有寥落的“囍”字窗花。

  衣绛雪对未能完成的拜堂耿耿于怀,从鬼雾中取出黯淡的东华剑。

  他反手拔出长剑,如雪的剑光照出他空洞漆黑的眼睛。

  东华剑还残余着微弱的仙灵之气。

  衣绛雪轻抚剑锋,凭着记忆,准确地抚摸到一处染血的印记。

  当剑仙双手皆废,一时抬不起来时,他也以齿列咬住回旋的长剑,眼神冰冷森寒,好似蛰伏于草野的凶悍鬼物。

  “我记得,就是这里……”红衣美人的手指轻轻擦过神仙剑。

  鬼血污秽,并不会残留在剑上,唯有仙人的气味,那样凛冽。

  朱红的双唇覆上那处,他的眼眸一垂,动人又靡靡,唇瓣重叠,好似在隔着时间之海与逝者接吻。

  衣绛雪并不觉得疯,在尝到了道侣唇齿间干涸的血时,那股香甜到让人癫狂的味道,让他餍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好恨你啊。”他笑着说,却伸出赤色的舌尖,轻轻舔舐过那处,“裴怀钧,我好恨你啊。”

  他说着憎恨,却松手,将长剑剑锋朝下,悍然刺入另一侧的地面。

  紧接着,染血残破的青衫落在剑柄上,与衣绛雪拢袖孤立的身影并肩。

  一件长衣与一根剑骨,就这样撑起一位顶天立地的神吗?

  “罢了,只能这样了。”衣绛雪向着对面的剑说,“裴怀钧,你就算是死了,遁逃到幽冥的尽头,我也不会放过你。”

  对于厉鬼来说,生与死的界限根本不重要。

  他今日想要与仙人成亲,那么无论他是仙是圣,是人是鬼,是生是死,都得把这场仪式完成。

  “或许,我得去和太阳拜堂才行。”衣绛雪轻轻歪过头,却因为这个发疯的想法轻快地笑了,“不会真要如此吧?”

  他想了想,鬼王足够强,扑向太阳,投身火海,应该不会被晒死吧。

  也许是,谁知道呢?

  “夫妻对拜——”

  没人替他唱词,他就自己唱。

  厉鬼开开心心地拜下去,对面的剑轻颤着,最终归于沉默。

  “这是你欠我的,不会想要反悔吧?”

  “裴仙人。”

  第89章 鬼王棺

  红烛烧尽, 此夜渐冷。

  在薄雾红纱的掩映下,唯有身披血衣的厉鬼抬起伸出利爪的鬼手,眸光和烛泪同尘。

  天光一线坠落, “时辰到了。”衣绛雪叹息,旋即转身, 走入洞房花烛里。

  合卺酒已经凉透,供在他牌位前。

  衣绛雪仰头饮下, 才后知后觉地尝出血腥气。

  他吐舌, 委屈道:“好难喝。”

  或许是被书生养的太好, 待到衣绛雪离开书生营造的温室后,亲眼看见世事风霜, 才知道外面不都是暖阳春风。

  在此夜将终时,他孤身一鬼,选择回到夜晚的开端。

  洞房里血红阴森, 却没有床榻。

  提前挑选好的龙血木棺椁, 摆在洞房的正中央。衣绛雪抚过棺木上的暗纹,才发现上面是用血提前绘好的阵法。

  衣绛雪低头,嗅了嗅, “怀钧的味道。”

  毫无疑问是裴怀钧的手笔。

  在衣绛雪置办好新婚的棺椁时,他就开始放血,精心绘制黑色棺木上漆红华美的铭文。

  纹路走笔遒劲,仙人之血干涸的时候,散发的并非难闻的铁锈气息,却是温暖干燥的气息,像是东阳。

  可他用血绘就的,却是至阴至邪之阵:“逆向的纹路……这是帮助厉鬼炼化鬼气的符……”

  “若是在棺中的是一只厉鬼,等他出世时, 会如何?”

  衣绛雪知道,他一口气吞噬了四只厉鬼,现在水满则溢,已经超过了极限,必须要想办法把鬼气化为己用。

  裴怀钧却早早预料到了这一切。

  衣绛雪抬起棺盖,果不其然,本该穿在裴怀钧身上的喜服,此时整整齐齐叠好,放置在棺中。

  “原来如此。”衣绛雪垂眸,“这就是‘鬼王棺’。”

  裴怀钧早就知道,他或许无法活着回来,才将这件喜服这样郑而重地保存在棺木内。

  他会引鬼入棺。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衣绛雪轻抚喜服的纹路,歪头,“还是说,这是你留给我的……”

  或许是厉鬼的感情已经被扭曲到可怖的程度,又或是仙人之爱比鬼更扭曲,他们竟然有这般默契。

  衣绛雪此时并未表露悲色,甚至还弯着唇角:“……你留下了,让厉鬼真正成为鬼王的方法。”

  东君将己身利用到了极致。

  书生陪伴刚诞生的衣绛雪,精心喂养天赋异禀的厉鬼,不断激活他的记忆,设计出一条最完美快速的成长途径。

  衣绛雪不会走弯路,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东君在为他保驾护航。

  即使在四鬼围攻的死局中,裴怀钧也忠实贯彻着保护者的角色,尽可能地削弱对方,让衣绛雪能够将其余厉鬼一气吃下,永绝后患。

  在用自身蕴养厉鬼时,他甚至将一道剑意埋在了衣绛雪的指尖,助他劈开鬼师的茧。

  直到记忆复苏,即将成为鬼王的衣绛雪回到最初的地方,看见了这样一具鬼王棺。

  东君深沉谋算,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他苏醒之后,从须弥山底爬出来时吗?

  还是两百年前,将他的尸身炼化为厉鬼时?

  ……不、或许更早。

  “你赢了。”衣绛雪抱着东华剑,望向棺木,“……以身入局,你我皆在局中,我会去实现这个计划,只不过……”

  他作为鬼王出世的第一件事……

  “时至今日,何人化鬼来寻仇?”

  红衣厉鬼抱着剑,飘然坠入棺底,唯有幽幽一句:“……我来寻仇。”

  沉重的棺盖阖上。

  鬼气明灭不定,红烛骤然加速燃烧,洞房越发亮堂。

  不多时,红纱上照出影影幢幢,时不时传来幽寒风声,黄泉水的涌浪。

  冥楼深处,那朵早已枯萎的优昙婆罗,正静静开放。

  *

  偌大京师里,唯有阴司衙门的地界至阴至邪。

  鬼王棺底下渗着血雾,绘着蔓延的阵法。曾是东君庙的喜堂,此时竟然成为鬼气萦绕的绝地。

  好消息是,全京师的鬼气都往棺木处汇聚。

  不多时,城中余下的鬼怪像是听从了无形的召唤,步履蹒跚,却整齐划一地向着鬼王棺所在之地移动。

  因为鬼有了一个固定目标,反而没有再无差别地袭击百姓,极大地减轻前来支援的修士们的压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彻底变成鬼地的幽冥司核心处,司命带人赶来,看见孤身的司主,他忙赶上去,紧张地询问道:“东君大人呢?这冲天的鬼气,又是怎么回事?”

  司主浑身是血,神情疲惫,掌心攥着司鬼的遗物,“鬼王棺。”

  “鬼王棺?”司命顿时一震,“鬼王要出世了?东君大人难道要坐视……”

  司主看向赤色如血的鬼气,摇了摇头:“这是东君的意志。”

  是啊,东君的意志。

  这句话是多么的艰涩。

  难道是东君已经彻底疯癫,不仅不愿再守护人间,还要养出一只鬼王,彻底吞噬人族的未来吗?

  “那我们能做什么?”司命又问。

  “等。”司主攥住黯淡的令牌,看向四面涌来的鬼怪,他们挟来无穷尽的鬼气,又被最中央的鬼王棺吸收。

  鬼怪们三步一叩,这样的崇敬,好似在迎接着真王的归位。

  “等到鬼王出世。”

  司主叹息道:“或许是毁灭,也或许是……希望。”

  天倾的绝望之后,残留在匣底的,会是希望吗?

  *

  东帝山,溪声回荡,一朵桃花开谢。

  从厉鬼出世,东君下山之后,这里就重归寂静。

  山中无日月,好像从未有人在此东山高卧二百年。

  隐居的草庐里,一切还保持着刚刚离开的模样。

  紫砚墨干,花枝枯萎,那干涸的笔尖搭在笔洗上,砚台压着宣纸。

  上面绘着红衣美人图。

  仅看身影,就知画中人绝世倾城,比花更尽态极妍。

  可惜,美人图只画到一半,主人就搁笔出门,许久未归,最终未能将美人面画完。

  若是风解情意,从窗棂窥看屋内时,定能看见这座别有洞天的草庐内,处处陈设讲究风雅。

  屏风上、画轴上、甚至是扇面上,处处都绘着同一位红衣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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