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连主人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承诺,尾音轻轻扬起,真的像沙、像雾。独孤明河却像是被这句话打动,终于抬头,轻笑一声,只是眉宇间还是无比忧虑。
“就算阿拂此刻愿意与我私奔,可阿拂之前甚至不知道何为道侣。我怕阿拂轻易就会被衡清君蒙骗,反悔与我的婚约。”
“那明河教我?”贺拂耽想了想,“是那本书吗?”
独孤明河伸手拦住面前人想取书的动作,极认真道:“那本书上的事情的确只有道侣之间能做。但道侣并非仅仅如此。”
“愿闻其详。”
“结为道侣之后,你我便要真心爱护彼此。”
“我会爱护明河。”
“既然你我情投意合,便该彼此信任。若有他人离间,尤其是你师尊,理当维护爱侣。”
“嗯,我会维护明河。”
独孤明河深吸一口气,声音轻颤:“今日在此立誓,那么阿拂,生生世世你都要与我永不分离。是与我——这个独一无二的独孤明河。”
他一字一顿,仿佛这是一个极难实现所以需要极为慎重的承诺。
贺拂耽便也认真地想了想,生生世世……好像对他来说也就一年,那也不是很难嘛。
于是他笑着应道:“好,我与明河永不分离。”
他笑着,那笑容中有被人数十年如一日娇惯爱护才能养出来的自信,任谁被这双眼睛看着,也不会人心怀疑这份自信。
独孤明河心中一松,在那一刻,他想或许贺拂耽真的会爱上他,在不久的将来。
随后又像是自我催眠般地假想:或许重回望舒宫也没那么可怕,说不定他和阿拂即将结为道侣的消息还能把骆衡清气死。
于是他轻笑一声,妥协道:
“好,我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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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独孤明河(骄傲脸):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某人:磨刀霍霍,守株待兔。
第25章
平逢秘境外。
一众天机宗修士都已经被遣散, 只剩下天机宗主怀会子还留守在此,闭眼打坐。
在他身旁的人是空清道长,正焦虑得团团转, 胡子眉毛都薅下来一大把。
突然他停下脚步:“嘿,你们听, 里面是不是没动静了?雷声停了?”
怀会子掐指一算, 随后点头:“雷劫已散。”
“天道现在让你看卦象了?可能算出是谁在渡劫?拂耽还是那条烛龙?”
“仍算不出。”
“算不出就对了!”赵空清抚掌大笑,“这天下间只有烛龙的命数会算不出,此间渡劫者定然是那条烛龙!”
他转头看向另一侧静坐的人,“师弟,你现在可放心了?”
那人闻言猝然抬头往来,眸中霜痕已经浓烈得几乎满溢。
他身旁的水汽也格外浓重, 静止悬浮着。贴近身体的那层水雾已经凝结成冰霜,覆在苍白的衣衫和皮肤上, 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一个活人, 而是一座冰雕。
这具雕像的脸,一侧已经因为寒冷彻骨显得微微透明, 另一侧却横生一道巨大的裂痕,就像是被最灼热的火焰所燎伤,冰层开裂,露出其下森森白骨。
陡然看来时, 狠厉如同恶鬼。
“捆仙索, 百年前讨伐兵解邪仙便已经毁坏。我竟不知师兄何时修好, 还敢用在我身上。”
赵空清理直气壮:“若不用捆仙索,我也不知师弟修为进步这般神速,已有仙人实力却拖延雷劫不肯飞升。雷劫越拖威势便越大,你说你聪明一世, 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却如此糊涂?”
衡清君不答,只是阴郁地看着他。
几息之后,赵空清干咳一声、移开视线。
无论多少次看到师弟这张极怒时候的脸,他都会心生畏惧。师弟是世间至坚至寒之冰,能将这样一块冰灼伤、并且二十年都不曾稍微愈合,又该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力量?
“师弟啊,不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去救拂耽。他是我多年老友的亲孙子,宗谱上还是我这一脉的亲弟子,若不是你当年硬抢了去,他现在应当还像刚来时那样叫我师尊,叫你师叔。我对耽儿的关心担忧一点也不比师弟你少,只是师弟你关心则乱啊!”
赵空清痛心疾首,“你自己看看你头顶上!劫云都快半成形了!你要真进平逢秘境,恐怕还没找到拂耽,就会被那魔头的天雷牵动你自己的劫云!”
“到时候天雷劈一个也是劈,劈两个也是劈。运气好你从此身死道消万事不管,运气不好你飞升成仙,那就只能在上界眼睁睁看着拂耽夭亡,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孤苦一生了!”
“何况……”
他喘了口气,“我看拂耽也未必愿意让你前去。就问一方雪界可有唤你?”
衡清君沉默,脸色愈发苍白透明。
赵空清不忍,转而看向怀会子:“为安我师弟的心,就请长老再为拂耽算一卦吧。”
怀会子十根指头掐来掐去,然后拿出罗盘,最后拿出龟甲。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方才睁开双眼,高深莫测地说:
“老朽算出你家小弟子……前世是根木头。”
赵空清嘴角一抽,开始撸袖子。
“去你丫的天机宗,看我师弟被绑着,觉得我揍不了你!?还说我们玄度宗溺爱小辈,我看你们天机宗才是真的同气连枝!你这老匹夫,脸都不要了也得证明你小孙子十卦只有九失是吧!?”
拳头即将落在怀会子那张枯木一样的脸上时,狗洞里突然传来一声动静。
赵空清立即转头看去,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后,终于松一口气。他朝衡清君走去,替他解开身上的锁链,笑道:
“是拂耽回来了。我就说吧,冤有头债有主,那是独孤明河的雷劫,天道不会对拂耽下手的。”
衡清君不错眼地盯着洞口,眸中沉沉:
“我不信天道。”
不信天道会真的在大道四九之外留出一条逃遁超脱之路,不信它会动心留情,真的那样严苛地恪守规则,不错杀一人。
他只信他自己。
洞内接连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洞口沙石簌簌落下,很快,一只玉白清俊的手探了出来。手背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燕尾青的袖口也浸满暗沉红痕,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衡清君瞳孔一缩,赫然起身。
于是贺拂耽钻出狗洞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冷然独立、面色不虞的师尊,心下紧张,不等站定就赶紧把受伤的右臂往身后藏,却没想到这简直是欲盖弥彰。
他有点不知所措,乖孩子做坏事被抓包要比成天调皮捣蛋的更加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这次闯下了多大的祸,师尊、师伯,连怀会子长老也在,大概整个天机宗封锁秘境的任务都因为他一个人延迟了。
只因为他任性地一定要去摘一朵花。
他站在洞口,不知何去何从,呆呆等待着师尊的惩罚,连右臂处的伤痛都忘了。
直到听见很轻地一句:“怎么受伤了?”
眼泪瞬间掉下来,贺拂耽没有说话。
衡清君走近一步:“阿拂,让我看看。”
这样关切的、担忧的声音,只有全然的善意,没有半分责怪。
贺拂耽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师尊怀中。
整整一个晚上,三番几次在悬浮在生死之际,所经历的一切恐慌和悲哀、一切绝望和无助、一切的大起大落,此时全部化作委屈涌上心头。
他陷在师尊冷硬的胸膛,嗅到熟悉的冰霜寒意。那寒意仍带着夜露的潮湿,似乎面前人就这样枯守了一晚上。
贺拂耽眼泪潸然落下。
“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怀里传来的声音轻得宛若呢喃,黏糊糊湿漉漉,被浓厚的悲伤和歉意浸没了。即使听者有滔天妒火,也只能在这哽咽声中软下心肠。
“不是阿拂的错。”
衡清君抱着怀里的人,因为失而复得,这力道是小心的、郑重的,连同声音也是。
“是为师的错。不该不许阿拂进去,才害得阿拂只能和一个魔头结伴……受此无妄之灾。疼吗?”
手臂被冰凉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贺拂耽这才惊觉那里雷电劈出的伤口是如此疼痛。
秘境之中有太多值得他去关注的了,剧情、病毒、男主的性命、三百攻略者的结局、甚至主神的安危,他没有时间疼,也想不起来疼。
直到现在,他重新回到这确信的安全感里,一切负担都骤然松懈,这才感到那疼痛根本让他无法忍受。
雷电像是化成无数小蛇,顺着伤口游遍整条右臂,每一寸血肉都正被嘶嘶蛇信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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