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泉俨然已站稳太子一派,至少与李昀仍有几分交情。否则,又怎会提前知晓旨意,暗中转移物资。
他难道就未曾试着去求情?
还是说,这背后亦是党争的又一环节,他知无法力挽狂澜,便干脆作罢。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亲自问他个清楚。
巧的是,还没等去找他,卫泉便正好来了库房。
见我在场,他面上不显一丝波澜,连招呼都未打。
我上前一步,说:“我有话问你。”
他并不看我,只低头翻着桌上的账册,吐出一个字:“说。”
我扫视屋内,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无人动。
我一咬牙,只得压低声音对卫泉说:“你让他们出去。”
他这才斜睨我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讥笑:“二少爷让你们出去,怎么傻站着不动?”
众人这才纷纷应声,低头退了出去。
我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家都快被抄了,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
卫泉哼了一声,权作回应。
我紧盯着他:“你不是已经投了太子?就没有替卫府多周旋几分?”
“哈。”他直起身,又是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瞧瞧你说的话,多轻巧。我一个刚入京没多久的病秧子,可没有‘那种本事’,能让什么大人物替我撑腰。”
“说这些风凉话有意思吗?”我咬牙质问,“除了嘴上逞快,还能干什么?父亲辛苦一辈子的家业,你就真打算眼睁睁看着毁成一场空?”
卫泉神情一寒,直视我:“可卫府落到这步田地,不是你闯下的祸么?怎么到头来我救不了,就成了我的错?”
我沉默了片刻,垂下眼:“我是说,圣旨下来之前……明明还有机会补救。”
“所以呢?”卫泉嗤笑,“你觉得‘有机会’就一定能成?你活得也太天真了。”
“你根本就没去试过!”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他猛地看过来,眼神带刺:“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还是说,你也想让我学你,去委身男人,求个庇护?”
我怔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随即脸红耳热:“不是那样!”
他冷笑着逼近:“恼羞成怒了?呵,葬礼那天你跟李昀搂搂抱抱,迫不及待地贴上去,眼里还有半分廉耻吗?你也有脸教训我?”
他字字如刀,咄咄逼人,我不由得退了一步,右眼也跟着隐隐作痛,酸胀不已。
我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去与他争执:“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我只问你,现在这种情况是真的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卫泉冷冷一笑:“没可能了。”
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却打断了我,语气骤然阴沉:“别再来烦我了。这是卫府,是我卫泉的家,不是你徐小山的窝。你要识相,就快点滚,你小娘还能在南地养老。不识相——”他话锋一转,目光锋利如刃,“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说完,他猛地上前,狠狠将我推了一把。
我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发出沉闷一响,后背一阵剧痛。
卫泉没有再看我,带着账本离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耳边嗡鸣,眼睛也一片模糊不清。
直到慢慢清醒,我缓步踱回院中,四下空无一人,连那名小厮也不知去了哪里。
风驰、雨微不知是否真的被送去海上,云烟困在东院,雷霄与雪独杳无音讯,小娘和大夫人远在南地,遥遥渺茫……
我靠坐在榻上,目光定在窗棂那道斜斜落下的光影上,良久,心底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虽然我只剩一口喘息苟延。
既然太子无望,李昀也已绝情,那我便只能试着去找三皇子,去找许致。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理我,毕竟当初我那样严词拒绝过站在三皇子一派。
我还有利用价值吗?恐怕也未必。
但眼下,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得先有人给我一碗水喝。
总得试一试。
我闭上眼,指尖轻轻按在右眼眼尾,酸胀得厉害。
若真要做些什么,至少得先把眼睛保住。
接下来的几日,府中大半器物都被打包搬运,或被卫泉变卖。
我想找人问个明白,不是遭到冷嘲热讽,便是被一句“什么都不知”敷衍打发。
我院里的物什也一件件被搬空,唯独床头暗格藏着的几两碎银,尚且无人问津。
我试着给许致府上递了帖子,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唯有等待。
李大夫开的药喝完,眼睛却依旧未见起色,早晚时分模糊不清,仿佛天将彻底暗下去一般。
我披衣出门,再次前往回春堂。
李大夫不在,老大夫正在外头问诊,我被引到上次那个静谧的小屋中候着。
店里新来了个小伙计,瘦瘦小小的,五官灵动,长得倒像只机灵猴,说话也颇有几分童趣。
他不怕生,与我闲聊起来,便说起了我的眼疾,以及李大夫。
“李大夫什么时候来?”我随口问道。
小伙计答得干脆:“应该快了吧,这会儿已经有人去国公府通传了,公子再等等,一会儿准到。”
“国公府?”我微微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他看我诧异:“李大夫不是国公府派来的嘛,说是专门奉命替公子治病的。诶,公子怎么不直接去国公府找他,或者请他上府给您瞧瞧呢?”
我脑中一空,这几句话仿佛水线一样,需要一节节理顺,半晌才回过神来。
李大夫,是李昀安排的?
若非眼前这小伙计无意中泄了底,我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感到一颗心骤然鼓动起来,不安其位,一种奇妙的感觉震颤在身体里。
为什么要瞒着我?
是因为愧疚,还是……
难道……
我想到了春生的话,想到了在我昏倒时,李昀奔向我而来的幻觉。
下一瞬,我竭力用理智去压住心底那蓬勃欲出的念头。
可越是压制,越是有无数借口在脑海里泛滥。
也许李昀说那些话,是不得已。
也许他冷言冷语,是因为有不能明说的苦衷。
也许……他并非真的要将我赶尽杀绝,而是为了逼我离开,保我周全。
我甚至开始替他解释,一如无数次那样,根本无法控制。
我告诉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以听他的话立刻就离开京兆府,只要
我已经不再妄想与他有什么未来了,只是求一线生机。
可这一念才生,又如往常那般,被现实狠狠敲醒。
我苦笑着想,自我踏入京兆府,见到李昀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这念头之间来回拉扯,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最近一次吃的苦头,是我信了自己的这份念想,去了国公府,却被人挡在门外。
还不知道长记性。
“公子,您还好吗?”小伙计盯着我的脸。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您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要不我先去叫我师傅来,给您再把把脉?”他语气真诚,有些担忧。
我一愣,随即生出一阵羞意:“不必了,我没事,可能是风吹的。”
他一听,倒也没再多问,快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一边嘀咕道:“原来生病的人连热风都不能吹。”
我没有作声,只默默垂下眼帘,试图藏住眼底翻涌不休的情绪。
不多时,李大夫果然进了门。
他和上次一样替我扎了几针,神情沉稳,手法依旧利落。问诊时比上回更细致些,一边听我讲述这几日的情况,一边在纸上写着新开的药方。
我要付诊金时,他照旧婉拒。
我盯着他,终于还是问出声:“是李将军交代过的?”
李大夫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您怎么知道的?”
零星的火苗在心头“哗”地窜起。
我听到自己抑制不住地低声喃喃:“真的是他……”
这一瞬间,压在心头的石块好像动了一下,又重又轻,叫人喘不上气。
之后李大夫说了什么,我几乎都没听进去,只胡乱应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回春堂。
只是这一次,我的脚步轻盈了许多。
我想在我最后走投无路、去找三皇子之前,我可以最后试试求一求李昀。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鼓起勇气,破釜沉舟般的心情,不留退路。
可连续两三日,我都见不着李昀的人影,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直到这日守在国公府门前,偶然听到一名路过的仆人闲谈,才知道李昀人在金樽坊。
我悄悄跟了过去,心中做着最后的打算。
走的路上,我的内心燃起了一簇奇异的火,那火炽得可以让人化为灰烬,也能让人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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