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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有及_独山凡鸟【完结】(57)

  卫泉俨然已站稳太子一派,至少与李昀仍有几分交情。否则,又怎会提前知晓旨意,暗中转移物资。

  他难道就未曾试着去求情?

  还是说,这背后亦是党争的又一环节,他知无法力挽狂澜,便干脆作罢。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亲自问他个清楚。

  巧的是,还没等去找他,卫泉便正好来了库房。

  见我在场,他面上不显一丝波澜,连招呼都未打。

  我上前一步,说:“我有话问你。”

  他并不看我,只低头翻着桌上的账册,吐出一个字:“说。”

  我扫视屋内,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无人动。

  我一咬牙,只得压低声音对卫泉说:“你让他们出去。”

  他这才斜睨我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讥笑:“二少爷让你们出去,怎么傻站着不动?”

  众人这才纷纷应声,低头退了出去。

  我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家都快被抄了,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

  卫泉哼了一声,权作回应。

  我紧盯着他:“你不是已经投了太子?就没有替卫府多周旋几分?”

  “哈。”他直起身,又是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瞧瞧你说的话,多轻巧。我一个刚入京没多久的病秧子,可没有‘那种本事’,能让什么大人物替我撑腰。”

  “说这些风凉话有意思吗?”我咬牙质问,“除了嘴上逞快,还能干什么?父亲辛苦一辈子的家业,你就真打算眼睁睁看着毁成一场空?”

  卫泉神情一寒,直视我:“可卫府落到这步田地,不是你闯下的祸么?怎么到头来我救不了,就成了我的错?”

  我沉默了片刻,垂下眼:“我是说,圣旨下来之前……明明还有机会补救。”

  “所以呢?”卫泉嗤笑,“你觉得‘有机会’就一定能成?你活得也太天真了。”

  “你根本就没去试过!”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他猛地看过来,眼神带刺:“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还是说,你也想让我学你,去委身男人,求个庇护?”

  我怔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随即脸红耳热:“不是那样!”

  他冷笑着逼近:“恼羞成怒了?呵,葬礼那天你跟李昀搂搂抱抱,迫不及待地贴上去,眼里还有半分廉耻吗?你也有脸教训我?”

  他字字如刀,咄咄逼人,我不由得退了一步,右眼也跟着隐隐作痛,酸胀不已。

  我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去与他争执:“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我只问你,现在这种情况是真的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卫泉冷冷一笑:“没可能了。”

  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却打断了我,语气骤然阴沉:“别再来烦我了。这是卫府,是我卫泉的家,不是你徐小山的窝。你要识相,就快点滚,你小娘还能在南地养老。不识相——”他话锋一转,目光锋利如刃,“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说完,他猛地上前,狠狠将我推了一把。

  我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发出沉闷一响,后背一阵剧痛。

  卫泉没有再看我,带着账本离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耳边嗡鸣,眼睛也一片模糊不清。

  直到慢慢清醒,我缓步踱回院中,四下空无一人,连那名小厮也不知去了哪里。

  风驰、雨微不知是否真的被送去海上,云烟困在东院,雷霄与雪独杳无音讯,小娘和大夫人远在南地,遥遥渺茫……

  我靠坐在榻上,目光定在窗棂那道斜斜落下的光影上,良久,心底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虽然我只剩一口喘息苟延。

  既然太子无望,李昀也已绝情,那我便只能试着去找三皇子,去找许致。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理我,毕竟当初我那样严词拒绝过站在三皇子一派。

  我还有利用价值吗?恐怕也未必。

  但眼下,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得先有人给我一碗水喝。

  总得试一试。

  我闭上眼,指尖轻轻按在右眼眼尾,酸胀得厉害。

  若真要做些什么,至少得先把眼睛保住。

  接下来的几日,府中大半器物都被打包搬运,或被卫泉变卖。

  我想找人问个明白,不是遭到冷嘲热讽,便是被一句“什么都不知”敷衍打发。

  我院里的物什也一件件被搬空,唯独床头暗格藏着的几两碎银,尚且无人问津。

  我试着给许致府上递了帖子,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唯有等待。

  李大夫开的药喝完,眼睛却依旧未见起色,早晚时分模糊不清,仿佛天将彻底暗下去一般。

  我披衣出门,再次前往回春堂。

  李大夫不在,老大夫正在外头问诊,我被引到上次那个静谧的小屋中候着。

  店里新来了个小伙计,瘦瘦小小的,五官灵动,长得倒像只机灵猴,说话也颇有几分童趣。

  他不怕生,与我闲聊起来,便说起了我的眼疾,以及李大夫。

  “李大夫什么时候来?”我随口问道。

  小伙计答得干脆:“应该快了吧,这会儿已经有人去国公府通传了,公子再等等,一会儿准到。”

  “国公府?”我微微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他看我诧异:“李大夫不是国公府派来的嘛,说是专门奉命替公子治病的。诶,公子怎么不直接去国公府找他,或者请他上府给您瞧瞧呢?”

  我脑中一空,这几句话仿佛水线一样,需要一节节理顺,半晌才回过神来。

  李大夫,是李昀安排的?

  若非眼前这小伙计无意中泄了底,我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感到一颗心骤然鼓动起来,不安其位,一种奇妙的感觉震颤在身体里。

  为什么要瞒着我?

  是因为愧疚,还是……

  难道……

  我想到了春生的话,想到了在我昏倒时,李昀奔向我而来的幻觉。

  下一瞬,我竭力用理智去压住心底那蓬勃欲出的念头。

  可越是压制,越是有无数借口在脑海里泛滥。

  也许李昀说那些话,是不得已。

  也许他冷言冷语,是因为有不能明说的苦衷。

  也许……他并非真的要将我赶尽杀绝,而是为了逼我离开,保我周全。

  我甚至开始替他解释,一如无数次那样,根本无法控制。

  我告诉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以听他的话立刻就离开京兆府,只要

  我已经不再妄想与他有什么未来了,只是求一线生机。

  可这一念才生,又如往常那般,被现实狠狠敲醒。

  我苦笑着想,自我踏入京兆府,见到李昀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这念头之间来回拉扯,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最近一次吃的苦头,是我信了自己的这份念想,去了国公府,却被人挡在门外。

  还不知道长记性。

  “公子,您还好吗?”小伙计盯着我的脸。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您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要不我先去叫我师傅来,给您再把把脉?”他语气真诚,有些担忧。

  我一愣,随即生出一阵羞意:“不必了,我没事,可能是风吹的。”

  他一听,倒也没再多问,快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一边嘀咕道:“原来生病的人连热风都不能吹。”

  我没有作声,只默默垂下眼帘,试图藏住眼底翻涌不休的情绪。

  不多时,李大夫果然进了门。

  他和上次一样替我扎了几针,神情沉稳,手法依旧利落。问诊时比上回更细致些,一边听我讲述这几日的情况,一边在纸上写着新开的药方。

  我要付诊金时,他照旧婉拒。

  我盯着他,终于还是问出声:“是李将军交代过的?”

  李大夫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您怎么知道的?”

  零星的火苗在心头“哗”地窜起。

  我听到自己抑制不住地低声喃喃:“真的是他……”

  这一瞬间,压在心头的石块好像动了一下,又重又轻,叫人喘不上气。

  之后李大夫说了什么,我几乎都没听进去,只胡乱应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回春堂。

  只是这一次,我的脚步轻盈了许多。

  我想在我最后走投无路、去找三皇子之前,我可以最后试试求一求李昀。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鼓起勇气,破釜沉舟般的心情,不留退路。

  可连续两三日,我都见不着李昀的人影,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直到这日守在国公府门前,偶然听到一名路过的仆人闲谈,才知道李昀人在金樽坊。

  我悄悄跟了过去,心中做着最后的打算。

  走的路上,我的内心燃起了一簇奇异的火,那火炽得可以让人化为灰烬,也能让人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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