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郑辰老泪纵横,“芸儿,芸儿绝不是容易轻生的人啊。”
林与闻点头,“我知道,没有人是容易轻生的,郑妃想必也有自己的苦衷。”
郑辰呆呆地看着林与闻,不知道林与闻到底来这一趟是想做什么。
“您放心,宫里是不会说郑妃是自戕的,无论实情如何,一定会说她是因病而亡的。”
这是县主告诉给林与闻的,如果真说嫔妃自戕,那天下百姓想到的第一个理由一定是被皇上苛待,那还让咱们那位仁君的脸皮往哪放呢。
“啊……是……”
“所以你现在可以给我讲讲郑妃这个人了吗?”
郑辰心下似乎安定下来,一直紧绷的神情总算有点放松,“大人,为何要了解芸儿的事情呢,她人都没了。”
“算是牵扯到一件别的案子吧,”林与闻怕郑辰多想,连忙先解释,“肯定不是说郑妃有什么过错,只是她的过往可能对本官破案至关重要。”
郑辰吸了口气,“那,那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大人。”
“嗯。”林与闻不知道自己是给了郑家多大的一个恩情,但看到郑辰这样配合很满意,“郑妃入宫之前,可与人有什么交际?”
“小女十三岁进的宫,”郑辰想了想,“那时还小,有交际也就是那几个一起长大的孩子而已,这样能算吗?”
林与闻想了想,“那您之前是做什么营生?”
“我就是个给主人家看宅子的,我那时的主人姓李,是京城的官宦人家,他们冬天会来扬州小住一段时间,我们就伺候他们那一个冬天。”
林与闻眨眨眼,“姓李?”
“啊啊,对了,”郑辰又想起来一件事,招呼小厮,“快去,把小姐房里那幅画拿来。”
“大人,您要说有交际,也就是元嘉二年时候,有人送了我们芸儿一幅画到我家。”
“你怎么知道是送郑妃的?”
“啊。那是因为……”
郑辰等小厮送来画就展开给林与闻看,画布很长,里面的美人提着宫灯,头上有一支南雁金钗。
第118章
118
“这就是郑妃啊。”袁宇端详起画卷,“这般容貌在县主嘴里还是普通的话,真难想象宫里有多少美人啊。”
“反正与我们没关系,”林与闻坐在床边脱鞋,“你这晚上冷不冷啊?”
袁宇回头看林与闻,发现后者已经做好了就寝的准备,“你这什么意思,我这营帐又不是客栈,你要留宿还是怎的?”
“你……你不让我留宿啊?”
袁宇看林与闻那眨着的无辜双眼,就算自己没错也品出一些错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与闻垂下头,又要拿起鞋子套在脚上,“没事,我这就回去,打扰你了。”
“诶呀,你这是闹什么,”袁宇赶紧摁住林与闻,“我哥给你委屈受了?”
何止是委屈。
林与闻深深地叹口气,“我要是前朝那些老臣,一定要到乾清宫好好哭一场。”
前朝时候,因为先帝要在宫里建道观,言官们就一起到乾清宫跪了一天一夜,一边哭一边骂,总算把先帝这念想给断了。
所以林与闻一提这事,袁宇就知道他是对陛下有怨言了。
林与闻这人总是嘴上说不天真,但他对于这君臣之间的事看得特别单纯。
他总忽视掉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也是个人,还是个就算欲望放到无限大也可以达成的人,他的欲望不论好坏都要比常人的都要极端许多。
真不知道读书太多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论你怎么想,总是要把这差事先做好,”袁宇安慰道,“不然那个秀风馆的老板是不能从牢里走出来的。”
林与闻看袁宇,“是,我现在就是纯粹为他这个人。”
“二哥聪明得很,为了牵制你,也不会对那人贸然出手的。”
“你说,我就那么好牵制吗?”林与闻想想就气,“玉公公那时候就是利用我,现在你二哥也这么折磨我,怎么就逮着我一只羊薅呢。”
“因为你是好人,好人就很容易被人利用。”
林与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夸自己,但是心里好受些,“季卿,除了你二哥是阉党,其实你们俩也没什么过节吧。”
袁宇坐到林与闻旁边,也脱去鞋袜,“嗯,但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要说你二哥在收买人心上很有天分啊,怎么偏偏没有收买你呢?”
“因为他根本没打算收买我,”袁宇从鼻子哼出一口气,“他从小就讨厌我。”
林与闻家里就他这一颗独苗苗,自然不懂兄弟间之间的较量,盯着袁宇等他讲下去,“我小时候常生病,父亲母亲对我的关注便多一些,但二哥那时年龄也不大,所以就会怪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关爱。”
“所以他就偏偏不习武,偏偏做阉党,一切都跟我爹对着来。”
袁宇说这些时眼里透着无奈,“二哥他那种才华出众,在世家子弟中都是耀眼至极的人却得不到父亲器重,换了谁,心里都会膈应的。”
林与闻心想换个别人,就算想膈应亲爹,也不大可能轻轻松松当上个四品官。
“我可以理解二哥那么做,但是我实在看不惯他不择手段的样子,”袁宇叹口气,“尤其他对你的态度更是让我不舒服极了。”
林与闻顿时觉得十分感动,揽住袁宇的肩膀,“我其实没关系的,你们兄弟之间的情分更重要。”
“他待你就像待我家散养的那些猫儿狗儿,甚至你还不如那些猫狗,人家起码不喜欢还能跑,你跑还跑不快,”袁宇直叹气,“忍着受着,一点尊严都没有。”
“行了行了,说到这就可以了。”林与闻默默翻个白眼,直接钻进被窝里,“你这个天还在被窝里放暖炉啊,真有钱。”
袁宇盯了他一会,“我虽然可以让你留宿,但似乎没说可以让你睡床吧?”
林与闻下意识抓紧被子,“当时你睡县衙的时候,我可是把床让给你了!”
“这事也没有礼尚往来一说吧,当时你可是有求于我,”袁宇想了想,“如今也是你有求于我。”
林与闻把脸藏在被子里,“你怎么知道我有求于你?”
“呵,”袁宇指指桌上余下的点心,“都肯花大价钱买一心斋的点心,不是有求于我还能是什么?”
“别说得我平常有多抠似的,”林与闻心想前两天才给你送过吃的,一点情都不记啊这个人,“诶呀,你军营这地多凉,我本来就身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袁宇心想你别给我来这套,但是他也懒得和林与闻争辩,把林与闻往边上挤挤自己也躺上床,“那便挤挤吧。”
也行,林与闻寻思俩人小时候就总躺在一起,现在倒也没什么,他侧着身子问袁宇,“你们指挥使不是刚从京城回来吗,听说他这一次与京城许多官宦都有接触,能不能帮我打听个事?”
“要问什么?”袁宇是武将,向来和文臣泾渭分明,若是问朝政的话,自己可能帮不上林与闻。
“一些闲事。”
林与闻贴在袁宇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就这个事情。”
“你怎么这么八卦?”
“啧,你帮我问问又不会怎么样!”
“我就是怕他以为我也是这种好事之人,”袁宇一看林与闻已经开始瞪眼了,只好答应,“好好。”
林与闻满意了,翻过身子来,平躺在床上,“你这床还挺大。”
“那当然,我已经半个身子悬在外面了。”
“……”
林与闻忘了,他们小时候能睡在一起是因为两个人身量都小,但时移境易,自己再瘦也是个成年男人了,与袁宇那大宽肩膀撞在一起简直噩梦。
“我有办法了!”
……
袁宇从来没想到自己一起床就能看到这诡异一幕,林与闻闭着眼抱着他的脚丫子,嘴里发出咂巴咂巴的声音。
他莫名觉得恶心,赶紧把脚抽出来,“林与闻,你醒醒。”
林与闻啃猪蹄的美梦破碎,一脸迷茫地看着袁宇,“什么时辰啊?”
“寅时,”袁宇起身穿衣,“你还不起?”
不是,林与闻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皇上也没你起得早吧!”
袁宇啧一声,“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懂点忌讳,我二哥比这起得还早。”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林与闻把被子卷起来搁在腿下面。
“你不是说他跟你约定要每天一起用早膳?”
“诶呦!”林与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还真是!”
这是袁澄要求的,他希望每天早晨的时候林与闻能向自己汇报前一天的进度和新一天的计划,但是要真搞成衙门里那种晨会又太严肃,所以他打算在早膳时候进行这些。
但是这对林与闻更加折磨,吃饭明明对他来说是件享受之事,现在硬生生被袁澄变成了一样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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