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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外传:盂兰古卷_诗无茶【完结】(101)

  林烟瞧着,那发带跟老太太当年特意请了十几个绣娘为阮玉山做了一个月的朱红色天丝披风一个料子,颜色倒是跟衣裳很相称。

  这会儿九十四面对着阮玉山,林烟只能瞧见他一个瘦削单薄的侧影,还有从额前散发中隐隐约约露出的小半张脸:高高的眉骨上修长英气的眉尾,挺直的鼻梁,苍白到快要透进月光和雪色的皮肤,一个尖俏的下巴。

  还有那一头揉皱的绸缎似的卷发……

  林烟越看越眼熟。

  待九十四转过脸,他捧着碗“啊”了一声。

  很快又想起阮玉山对他下的命令,恨不得立马把脸按死在碗里。

  九十四眼底飞快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然而只有一个刹那。

  再定睛看,九十四还是那样一张冷若霜雪的脸。木然地走过去时,云岫先起身行礼,唤了声“阿四公子”。

  礼还没行到一半,就被九十四扶起来阻止:“云岫。”

  九十四不爱给人行礼,更不喜欢旁人给他行礼。

  他和云岫互相点过了头,又看向林烟:“林烟。”

  林烟的筷子在手里劈了个叉。

  他先看了阮玉山一眼,随后再看向眼前仿若已经脱胎换骨的九十四。

  恍惚间林烟瞧见九十四的嘴角似乎翘了翘,像是没忍住笑了他一下。

  再仔细瞧是又好像是错觉,九十四还是当初那个面无表情的九十四。

  接着他听见九十四一边点头一边平静地对他说:“好久不见。”

  林烟眼珠子在九十四和阮玉山之间来回转动,正绞劲脑汁考虑要不要开口说话时,就听旁边钟离善夜咳嗽一声:“破命拿来瞧瞧。”

  林烟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冲钟离善夜问:“谁又是破命?”

  忽然,一阵凌厉的刀风直直朝他后脑扑来,伴随着飒爽的破空之声,还有云岫的一声大喊:“小心!”

  林烟尚未把头转回去,身体率先汗毛直立,电光石火间,他转回头,只见一把寒光凛冽的三尖戟横在半空,直指他的面门,最锋利的刀尖就悬在他眼前,与他的眼球不过毫厘之距。

  云岫的手还没来得及捉住这把三尖戟,林烟已望着刀尖呆若木鸡,仿佛是吓傻了。

  俄顷,林烟像是想起自己还能转动眼珠子向人求救,便缓慢地看向九十四,喉咙里带着哭腔道:“阿……阿四公子……”

  九十四对方才那一幕也是猝不及防,当下反应过来,严厉而无奈地斥道:“破命!”

  就见破命慢慢悠悠退开一段距离,再错开林烟,摇摇晃晃地朝钟离善夜游过去。

  彻底离开林烟眼前时,还摆了摆尾柄,颇有几分故意戏弄的意思。

  林烟不知不觉流了一背冷汗,屁股也离了凳子,破命一走,他才松口气坐回去,抚着胸口,顾不得生气。

  他不生气,却有人要生气。

  九十四站在阮玉山身边,盯着被钟离善夜拿到手里的破命,面色有些阴沉。

  第65章 心寒

  吃毕了饭,云岫带着林烟回自己的院子。

  钟离善夜将破命举在手里,一边掂量一边起身送两个孩子出去:“这三尖戟还挺重!”

  说着便已走到门口。

  此时九十四正坐在最靠门边的一处位置,阮玉山盛了碗汤过来,九十四正要伸手去接,余光便见一条腿扫向自己身下的椅子脚。

  他飞快将阮玉山手中汤碗拿过定在桌上,旋即拍案而起,朝另一侧空白处翻身躲闪,眨眼间他方才那把椅子便被钟离善夜踢向墙角,四分五裂。

  阮玉山坐在本来的位置抱着胳膊,不痛不痒地提醒道:“黄花梨木的灯挂椅子,三万两千两白银。”

  钟离善夜瞪他一下,忽而又笑道:“算我宝贝徒弟账上!”

  阮玉山装糊涂:“你徒弟是谁?”

  钟离善夜:“认了才知道!”

  说罢,便举起破命朝九十四出招。

  按理来说神器一旦认主,便不可挥刀向上,倘或被人挟持在手要伤器主,那神器便会自毁自断。

  大抵是破命在钟离善夜手中丝毫没有察觉出对九十四的威胁,又或许是感受到出九十四方才对它的几丝怒意,此刻也是一个消极罢工的状态,死气沉沉的像根棍子一般,随便钟离善夜怎么挥舞。

  眼瞅着刀柄直勾勾朝自己头脸上扫来,九十四目光一紧,抬手挡在身侧,胳膊与破命的刀柄相撞,双方都产生了密密麻麻的震颤。

  钟离善夜只道一个好字:“力气不小啊,四宝儿!”

  这一把神器先不论平日灵性全开的时候,光是现在躺在钟离善夜手里冷冰冰地装死,那也少说有二三十斤的重量,九十四徒手接了一招,丝毫不改面色,长臂一伸,非但不打算继续闪躲,更有几分要出招的意思。

  哪晓得老爷子不是见招拆招的主,更像是一开始就对这场试探存好了主意,才被九十四挡回一招,武器都还没收,便直接脱手,将破命往旁边丢去,声东击西,趁九十四争夺武器的当儿,一个斜跨来到九十四身后,双手朝九十四两条大腿后边打去。

  九十四眼睛看着被扔到半空的破命,才探手夺了,耳后便听见钟离善夜的掌风朝自己后下方冲去。

  他当即握住破命的刀柄,借着钟离善夜的余力猱身向上卷腰,再朝后凭空翻滚一圈,直接跃过钟离善夜落地到门外,破命尚未沾地,他的双脚已稳步站定。

  九十四将破命单手举起,向钟离善夜对峙,准备再接下一招。

  月光大把铺洒在他身上,银底红边的广袖迎着清亮的月色轻盈翻飞,散发出粼粼柔光,衣料上的江海水的刺绣此刻仿佛在九十四的身上奔腾不息。

  钟离善夜却收手了。

  “四宝儿浑身是宝。”钟离善夜笑吟吟走回自己的圈椅前坐下,“好手,好腿,好腰!”

  九十四见他消停,这才垂下眼,一言不发地将破命扔给阮玉山——他此刻没有很待见自己的这把神器。

  待他回去坐下继续喝汤,老头子把上半身凑过来,嬉皮笑脸问:“这回,没糟蹋小玉山儿煮的东西吧?”

  九十四从碗里将目光乜斜向钟离善夜那张年轻俊俏的脸,眼角划过一丝笑意:“算你识相。”

  钟离善夜嘿嘿一笑,又端坐着靠到椅背上,理了理衣摆,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帮我个忙。”

  九十四问:“什么?”

  “今年,山上下过两场雪了。”钟离善夜掐着手指头算道,“第三场冬雪落下的时候,你替我去瞧瞧,宅子外头西面山顶上那棵红梅开了没有。若是开了,咱们就开始练功。”

  “这没什么难的。”九十四说。

  回去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始等待第三场冬雪。

  阮玉山替他拿着破命,旁敲侧击地问:“知道老爷子叫你看梅花是什么意思?”

  “梅花开了,便要收我为徒了。”九十四收回视线,平视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开口道,“我原本想,兴许是那棵红梅特殊,像饕餮谷每一次开斗场的时辰一样,有讲究,图吉利,又或是对他的气运有些影响,桃花不开,便不得教授我功夫。可是我觉得,钟离善夜大抵不信这些。”

  “哦?”阮玉山饶有兴趣,“为何觉得他不信?”

  九十四说:“他连观音都诋毁。还会信一株梅花影响命数?”

  阮玉山笑了笑:“那株梅树开与不开,对他对你,都没有任何影响。”

  九十四说:“想必是意义非凡。是种树的时辰特殊,还是种树的人特殊?”

  “你脑瓜子倒很灵光。”阮玉山睨了他一眼,解释道,“那株梅树,是阮招十岁那年,在老头子生辰当天,亲手为他种的。”

  九十四隐约有些明白了,可往深了想,又生出不解:“他们如今变成仇人了?”

  阮玉山冷不丁挑眉,似乎对他这个快速又直白的猜测感到诧异:“怎么说?”

  “那株梅树,他可以亲自去看。”九十四且行且道,“无人阻拦,心却不敢——钟离善夜牵挂却畏惧,是因为种树人的缘故。”

  他说完,长久地没有听见阮玉山的回应。

  九十四感到奇怪,抬头看向阮玉山,却发现对方正停下脚,双手负在身后,在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阮玉山低垂着双眼凝视着他,眼中笑意只剩了半分不到,嘴角那点上扬的弧度更像是在压制心中的不快。

  九十四不明就里,没料到阮玉山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生出别样情绪,但他也不想去猜测,只问:“怎么了?”

  阮玉山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嘴角弧度又上去些,却完全是个皮笑肉不笑的神色了。

  “我原以为,人心人情,你还不懂。”阮玉山缓慢地踏步上前,走到九十四旁边,漆黑的双目来回在九十四脸上逡巡,语气冷淡下来,“原来你已如此会揣度旁人的心思了。”

  九十四并不认为这哪里不好:“我说过,我学东西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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