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对面，“岑秋水”冷冽如风……
不对，是岑秋水，是师尊！
黎歌来不及惊喜，远处的灵力屏障盖过初升的太阳，却又在下一瞬被魔气灌入。
岑秋水望了眼柳缘风所在的方位。
下一瞬，屏障破碎。
屏障外，大约是禹风渡的地方，灵力入土，浅浅散开的灵韵里，是身化一方的痕迹。
黎歌怔怔地感受着瞬间发生的事。
远天蓝的居主复又露出邪肆的表情。
过琴居，不复存在。
第91章
说话间，黎歌的袍袖下绕出一缕缕暗红色的烟雾。
烟雾很淡，要不是齐金玉修为够高、眼神够好，都察觉不到空气中颜色的变化。
齐金玉一眼认出这是积怨血池的残骸，残骸里看不出老鬼的意识，应该夺不了谁的舍，但就这么点原初魔气的量，也足以把一个仙修改造成魔修。
暗红色烟雾朝齐金玉伸出魔爪，齐金玉伸出一根手指，摁住了不怀好意的烟雾。
“确实不好跟别人说。”齐金玉将烟雾绕在手指上，“还好听的人是我。”
齐金玉不是岑秋水，他的运气比岑秋水好。
岑秋水是第一个听黎歌说起积怨血池的人，哪怕黎歌并不清楚红水就是积怨血池。
血池里的老鬼实力诡谲，被齐金玉分走了诸多力量，能力仍属顶尖。
但天道宗的封印也不是吃干饭的。
全盛期的老鬼逃不出来，变弱了的老鬼更不可能靠自己逃出来。他只能依靠此世修士来蒙蔽封印。
于此世修士而言，普通的原初魔修已不可估量，不要说老鬼是原初魔修之首。
他甚至不用定下言契，直接用近乎作弊的言咒操控不知情的黎歌，在黎歌说出他存在的一刹那，获得片刻的现世权利，得以自由行动，并夺取岑秋水的身·体。
群仙盟四大仙门过琴居之主，虽比不上上古仙修与原初魔修，在此世修真界已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老鬼应该不会惦记其他修士的肉·身。
倒也能让那老鬼安生一段时日。
只可惜了岑秋水和过琴居的其他弟子。
作为第一个被老鬼攻击的对象，齐金玉清楚得很，当初识海里的争斗，一旦是他落败，此间便再也没有他。
可岑秋水放弃了斗争，她最终的灵力勉强压制住原初魔气，只为给柳缘风和余下弟子拖延出逃跑的时间，至此对老鬼再无保留。
那一刻，岑秋水已为了过琴居死去。
而余下未能随柳缘风逃跑的弟子——
齐金玉问：“你那些留在过琴居的师弟师妹们怎么样了？”
黎歌却指了指齐金玉的手指：“你扛得住？”
齐金玉弯曲了下指关节又伸直：“别说扛得住，粉碎祂也不成问题。”
红雾挣扎，没能挣开。
露在兜帽外的嘴笑了笑：“我或许该早点相信你，早点告诉你。”
“可不是！”齐金玉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鼻尖，“不过，今天也不晚。”
黎歌颔首：“过琴居余下弟子都已被放入原初魔核，新弟子入门第一天，便不再是他自己。”
林阳的身影在齐金玉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曲下指关节，扣紧红雾：“原初魔核，就是暗日之地里的魔修？”
红雾奄奄一息，窝在齐金玉指间一动不动，齐金玉却没来由地觉得反常。
这只是高阶修士的直觉，说不出原因。
“是。”黎歌应是没发现哪里不对，回答道，“昙如秘境破后，积怨血池趁乱逃脱，潜入昙如秘境。他力量不如从前，只能从暗日之地偷走部分下属的魔核。”
“看样子你也了解过不少。”
“都进到我的识海了，我也不能单方面被挖掘记忆吧。”黎歌的嗓音仍旧沙哑，但往上勾起的语调像极了钟灵殿里的黎歌。
“那阴阳转斗印呢？”
“被魔核侵占的弟子前往中洲各地布置魔印，被你们破坏了不少，但不影响结印。”
“如果我再破坏一半？”
黎歌思忖：“残缺的印记未必没用。”
“这样啊……”齐金玉盯着手指上的红雾，盯得双眼快成了斗鸡眼。红雾越发稀薄，影子里的长鸦抽动了一下，他声音有点空洞，“残缺好啊……残缺应该好对付点吧……哈哈。”
黎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又干了什么！”
齐金玉捏碎了红雾，坦然微笑：“被发现了呢，我。”
脚底下，有细微的震颤。
齐金玉的单孔竹笛传来宋青雨的暴喝：“齐金玉！你又干了什么！”
齐金玉笑道：“所以我才问天地五灵印怎么样了嘛……”
宋青雨深吸的一口气卡在了半路，这显得他的嗓音相当半死不活：“如果我没有被你气死，我总有一天弄死你。”
——甚至显得相当索命。
齐金玉无辜道：“长鸦里的原初魔气都被太阳精火压制多少年了，怎么还能回应血池里那家伙？可是……上次我抓黎歌也没反应啊。”
黎歌凉凉道：“上次我也没提血池的事。”
齐金玉感叹：“言咒果然了不起！”
宋青雨在传讯里暴怒：“是涨敌人气焰的时候吗！”
齐金玉冷静道：“事已至此。”
宋青雨：“你要干嘛？”
齐金玉：“大闹一场吧，门主。”
竹笛里宋青雨的说话声模糊扭曲、不似人言。
震颤停止，乌云遮日，沉闷的雷声滚在厚重的云层中。
暗光自中洲各地亮起，正是齐金玉、晁非与祝君酌探查到的原初魔印所在地。
与此同时，五道灵气围拢在中洲五方，宋青雨等人已然就位。
闲云水心阁建下的无数结界连结成一片，切割过人间界，将魔印所在地移入只有修士存在的上层区域。
黎歌怔然：“这是？”
“大决战喽，战前准备可没少做。”齐金玉单手掐诀，“我也努力努力，给门主大人敲个必胜的战鼓。”
话音刚落，爆炸声此起彼伏，初成印记的阴阳转斗印灭了近乎一半的暗光。
宋青雨冷哼：“你小子还有点用处。”
“我用处大着呢。”齐金玉照例笑得不太聪明。
查找魔印时，他就在找到的魔印上做了手脚，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魔印便自行爆破。
不枉他当年走遍藏书阁，把术术之类的知识大补了一顿，不至于书到用时方恨少。
齐金玉偷偷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但没多久，他又装腔作势地挺直脊背，目视前方。
前方，有一道远天蓝的纤细身影走来。
裙裾微动，禁步声轻。
晨霜一般寒凉的脸，冷墨一般暗色的眼。
是岑秋水的模样。
近乎飞升的威压降临，黎歌被钉在原地。
“又是你。”岑秋水道，“都说你死了，你居然还涎皮赖脸地活着。”
她沉下脸，阴毒的脸色一点也不像岑秋水。
齐金玉招招手：“我也没想到，我从来不收着长鸦，你竟然没发现我回来了。”
他打量对面的实力。说实在话，那家伙的实力不算特别夸张，难怪没能发现混有太阳精火的长鸦锁链。
岑秋水脸色愈发难看，齐金玉便愈发起劲：“喂，我说你，都被我打输过一次了，怎么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顶着岑秋水躯壳的老鬼讽笑：“要不是那个短命鬼，我会输给你？”
齐金玉面色骤冷，玄黑锁链似闪电般向老鬼袭去。
老鬼一抬手，在面门前一寸抓住锁链：“年轻人，奉劝你一句，火气大，死得早。你一人，赢不了我……”
“砰——”
一只断手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老鬼退得很快，急急刹住脚步，半张脸皮摇摇欲坠。
黎歌低下头，兜帽遮住了他更多的表情。
老鬼一眼看到自己血肉模糊、不够平滑的断腕，手中聚气，便朝齐金玉攻去：“找死！”
齐金玉左躲右闪：“不是你说火气大、死得早吗？你生哪门子气？”
他眼神一横，往后倒去，数十条锁链擦着他的身体往前，旋转着要绞缠住老鬼。
“区区锁链，比天道宗那个老家伙的封印差远……”
金光浮现，糊了老鬼一脸。
炼化过的太阳精火没有灼烧岑秋水的脸，只烧伤了躯壳内魔修的魂魄。
老鬼怒吼着退开，拍出的气劲失了准头。
齐金玉后跳两步站稳：“再怎么说，别用岑居主的脸做那么不好看的表情。”
老鬼被讽刺了一遍又一遍，怒极之下，竟平静下来。
他抹了把脸，如画皮鬼一般描上新的面皮，断腕魔气氤氲，他又转了转手腕，一只手重新长了出来。
老鬼嘴角噙着冷笑：“你也有太阳精火，但那是短命鬼送给你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威力也小了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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