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兰笑：“我都不是魔尊了，管我干嘛？”
——他都快死了，管来干嘛？
黎歌：“林峰主也不管你？”
齐青兰：“他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
死在流花宫深处，死在仙门中大部分人不知道的地方。
诸多人谈论卿良的飞升、齐青兰的胜利、仙门的败落，却很少人知道，林照死在了无人在意的时候。
即便扶风林公布了林照陨落的消息，不明不白死在魔宫的仙修，群仙盟也不知如何评说。
渐渐的，就没人说了。
就如林照来时无踪，去时也无迹。
而黎歌远离仙门已久，更不清楚流花宫里发生的一切。
他尴尬道：“抱歉。”
齐青兰道：“谁叫你不跟我们来往，消息落伍了吧。”
他嗓音轻快，心里越发空洞。
黎歌也像在效仿他的故作轻快：“谁要跟你们来往，你们好烦的。”
晁满睨他一眼：“你也挺烦的。饭做好了没，就在这说废话。”
黎歌昳丽的五官上写满委屈：“青兰也在说废话，你怎么不说他？”
晁满：“那我骂他两句？”
黎歌眉眼上勾，跟个狐狸精似的：“那还是只骂我吧，区区小草，不值得。”
说完就被晁满踢去做饭。
晁满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你来了，他很高兴。嘴上说不回仙门，总归放不下。”
齐青兰问：“满满姐呢？”
晁满的手顿住：“我也高兴。”她抬起手，齐青兰稍稍蹲下，晁满便摸到了他的头顶，“我下辈子还来。”
齐青兰顿了会儿：“好。”
“你等我？”
大概是等不到了。齐青兰道：“我又认不出你来。叫黎歌等你。”
晁满道：“他也认不出我。”
人死入轮回，一世便成空，谁也不识谁。
晁满又道：“那都是好多年后的事了，指不定你们谁研究出新的术术，把我的转世给找着了。”
齐青兰笑笑，没吭声。
新的术术虚无缥缈，他们既找不到公孙琳，也无法找到晁满。
晁满惆怅了一下：“年纪大了，总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
齐青兰就跟着惆怅：“嗯，我也年纪大了。”
晁满拧他的脸：“你嫩着呢。”
齐青兰不疼，但求饶。
晁满心满意足地撒开手：“你们都还好吧？”
齐青兰没再见过祝君酌，也没再见过谢璆鸣，擅自把“你们”缩小到他和时方，他点了点头。
晁满不满：“说话。”
齐青兰：“挺好。”
晁满在这两个字里迷惘了一瞬，忽而笑了笑：“挺好就好。”
两个人的对话又陷入空白。
齐青兰思绪放飞，以前也是这样吗？
好在晁满没有给他太久走神的机会：“要不要住下来一段时间？”
齐青兰愣了愣。
晁满道：“给我养老送终怎么样？就一个黎歌，靠不住。”
齐青兰笑了笑，差点挤出眼泪：“我比黎歌还靠不住。”
晁满这会儿不嫌弃不靠谱的齐青兰，齐青兰便有了新的住处。
“不过我明晚要离开一阵。”齐青兰边吃饭边说话。
黎歌手艺比齐青兰想象中好得多，齐青兰吃了块肉，就没停过筷子。
晁满叫他吃慢点，又说：“有事？”
“唔。门主叫我跑一趟。”
黎歌调侃：“魔尊大人很听仙门的话。”
齐青兰翻了半个白眼：“你师弟才是魔尊大人。”
黎歌没怎么吃，双手撑着下颚：“那是，时方在哪都很出色。”
晁满道：“确实比你出色。”
黎歌震惊，黎歌哭泣，黎歌失去了亮闪闪的光彩：“别人这么说就算了，怎么满满你也……”
晁满给黎歌夹了一筷子青菜，陷入灰暗的人立即容光焕发。
只可惜缺了一把涂了金粉的桃花扇，不然这人能扇得鬓发飞扬。
晁满问齐青兰：“事情麻烦吗？怎么连宋门主都出动了？”
齐青兰腮帮鼓鼓，咽下后，道：“不麻烦，应该不麻烦，修真界还有比我更大的麻烦吗？”
融合了原初魔气和太阳精火的第一人，杀伤力之大，仙魔两道有目共睹。
齐青兰吃得飞快：“满满姐，我可厉害了，没人杀得死我。”
——除了他自己。
他一大碗饭已经空了。
晁满伸手：“再来一碗？”
齐青兰觍着脸把碗递过去：“再来一碗！”
烛火幽微，忽然间跳动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齐青兰看了看晁满盛饭的身影，又看了看饭桌前的黎歌。
黎歌本来在看晁满的，发觉齐青兰视线后，朝齐青兰笑笑：“这样也很好，对吗？ ”
他说得很轻，没了修为的晁满不会听到。
“不管外面的一切，安安静静结束一辈子，这样就很好，对吗？”
齐青兰拨弄过筷子，说：“对。”
第83章
还是很闲。
晁满入睡后，齐青兰在隔壁房间睁眼到天明。
他在扶风林时，很能吃也很能睡。今天他吃了很多，以为能像过去那样安睡，但依旧睡不着。
挨到了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外传来不够稳当的脚步声。
脚步刻意放轻，齐青兰却还是听到了。
他推门而出，晁满正好路过。
两相对望，竟有一丝尴尬。
晁满率先开口：“吵醒你了？”
“没。”齐青兰咧了咧嘴，“我也到了早睡早起的年纪。”
黎歌端着两碗粥走出厨房：“早该到不用睡的年纪了。”
齐青兰想了想鬼脸是怎么比划的，按照记忆里的样子，用两只手的食指把脸皮往下一拉。
晁满便笑了出来：“笨东西，还是那么笨，时方都教不好你。”
齐青兰想：对，就这样骂我。
他看起来呆愣愣的。
黎歌把碗搁八仙桌上：“说你笨你还真笨起来了，厨房里有一碗你的，自己端出来，我可不伺候你。”
齐青兰摸了摸鼻子，溜进厨房，又端着碗溜出来。
吃完早饭，他蹲在门口，晁满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摆弄他不认识的器具。
“你在做什么？”齐青兰捧着脸问。
晁满手上动作不停：“改造工具。”
阳光打在她半白的头发上，折射出的光线模糊了发丝本身的颜色。
齐青兰恍惚看到了顾凛城的晁满。
他摇了摇头：“改造来干嘛？”
“隔壁邻居用。”
“你要不要给我也做个什么东西？”
“你想要什么？”
齐青兰想了一圈，没想出来。
晁满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想到了再和我说，记得要求放低点，我做不来很多东西，比如说，你要是跟我说你要一把剑，我只能给你打一把最普通的剑。”
剑啊……
齐青兰很久没用剑了。
他说：“不用剑了，我有其他武器了。”
锁链从影子里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一阵后，一缩一缩地在影子里游泳，直到撞上晁满，蹭了蹭晁满的小腿。
锁链出现的刹那，晁满脸色发白。
但锁链迟迟不见攻击性，晁满放下工具，试探着摸了摸锁链的“脑袋”。
“你驯服祂了？”锁链不要脸地缠上晁满的手，晁满便捧起锁链。
“要不然门主也不会放我在外面乱跑。”
“那不一定，你指不定捅穿了修真界，谁都管不了你。”
“哈哈哈也是，我多了不起啊。”齐青兰戳了戳锁链，温暖的光流转在锁链中，一闪而逝。
“满满姐。”齐青兰往边上一歪，靠在晁满腿边，“你管我，我也听话，我不会捅穿修真界的。”
被晁满轻轻踢了一脚。
黎歌从农田回来，他出门前又上了伪装，胡子花白，身躯佝偻，只有浅灰色的眼神采飞扬。
他听到了齐青兰的话，笑吟吟道：“要是我管你呢？你听不听话？”
齐青兰跳起来：“谁要听你啊！”
“你吃我的喝我的，听我两句怎么了？”
齐青兰觉得他说得在理，偃旗息鼓：“好吧，就今天，我听你的话。”
黎歌自然不放过他，把他从晁满身侧拎起来：“走，跟我去种花。”
齐青兰被拖着走：“我不会。”
“随便种种，你一棵小草，总能种活几棵同类。”
齐青兰抬脚要踹，“老年人”黎歌灵活闪避。
“你一个医修，动作要不要这么快！”
黎歌从后腰带拔出一柄蒲扇，当他的骚包扇子摇：“就算是医修，该有的锻炼也没少过。”
晁满拱火：“小宝，用灵力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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