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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死对头他爹_一味於【完结】(20)

  但无端的,傅歧心头一热,就那样怔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注:

  ①:举世皆浊他独清,举世皆醉他独醒

  ②: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皆出自屈原《渔父》

  第17章

  又是一阵落荒而逃。

  傅歧忙不迭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仓促狼狈的背影。

  “哥,主子后头有在狗撵他吗?”

  谷雨往谷阳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没什么好气,“去把军医找来,就说小殿下醒了。”

  军医拎着木箱颠颠跟在谷阳后头时,正巧见着傅歧站在空地上吹冷风。

  少年郎眉眼阴翳,眸光深沉。

  军医侧头和谷阳嘀咕道:“这是何人惹怒将军了?”

  谷阳撇了撇嘴,“还能有谁吶,帐子里头那位呗。”

  李沉壁听到外头说话声响起,便披着外袍,缓缓下了床榻。

  躺了快一天,骨头都是软的,见了人李沉壁还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谷阳不爱搭理李沉壁,站在一旁也不去搀扶李沉壁,就那样看着他慢吞吞地坐到了椅子上。

  军医给他把脉,神情凝重。

  “小殿下,敢问您如今在吃何药?”

  李沉壁笑得有些勉强,“暂时无药。”

  自从进了北凉王府,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糟七糟八的事情一堆,他有心躲着槐月不想喝药,竟也被他给赖过去了。

  傅歧掀帐进来时,就听到军医一声叹气。

  行医救人,最怕的就是遇到不听话的病人。

  老头胡子都要气炸了,他瞪着李沉壁,见傅歧走近了,翻了个白眼,“将军,老头子医术不精,小殿下这一身顽疾,只怕老夫是医不好了!还望您另请高明吧!”

  傅歧:“……”

  老头子脾气这么大?

  军医姓邹名光斗,是个实打实脾气古怪之人。

  邹家世代为医,当今家主是正一品太医,按理说,邹光斗留在阊都,虽说混不到邹家家主一品太医的位置,凭借他的医术和邹家的地位,混个主簿医官却不是难事。

  但邹光斗不干。

  傅歧在边境捡到邹光斗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布鞋破了两个大洞,脚指头露在外面,趴在地里和一群野狗强食。

  精瘦干练的老头跑起来比野狗够快。

  还是傅歧身边的女将花红玉看不下去,见小老头孤零零走在乡间野地上,下马将袋中的馕饼分给了邹光斗。

  然后……

  花红玉就被讹上了。

  花红玉一介孤女,最见不得的便是孤寡老人以及稚子幼童,邹光斗一身破烂,花红玉没几下就被忽悠的团团转,跑到傅歧跟前来求情。

  傅歧没说什么,只说了她带进北境大营的人,自个儿负责就是。

  到如今,这老头喝酒吃肉花的都还是花红玉的军饷。

  邹光斗是有点医术在身上的,边境战场上疫病四起,若没有他,傅岐要多不少麻烦。

  傅歧虽然嘴里嫌弃老头脾气大,但其实,老头年纪真不大,也是邹光斗自个儿古怪,知天命的年纪,硬是要留一把白胡。

  邹光斗是真医者。

  北境偏远严寒,春日短暂冬日漫长,气候严寒冷冽,除了沙场将士,没几个人呆得住。

  但他一待,便是八年。

  这些年邹光斗在北境行医,沙场之上疫病四起,没有他,傅歧不知要多什么麻烦。

  且每年开春,他还会深去草原替游牧的百姓医治疑难杂症。

  正因为他常出入草原深处,就连距离北境最近的朵颜部大君,都对他有所耳闻。

  前些年,傅歧还听说朵颜部某一位中年丧夫的贵妇还看上了邹光斗。

  脾气怪的医者,碰上不听话的病人,针尖对麦芒,邹光斗哼哼唧唧背着药箱走了,临走前还故意吓唬李沉壁。

  “小殿下,老夫可不是吓唬人,只是我端看你这脉象,怕是没什么好日子了呀,殿下您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趁早了了,日后莫强求呦!”

  听得傅歧神情阴翳,眼底一片不悦。

  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邹光斗哼着小曲离了营账。

  老头简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比起傅歧不明的怒火,李沉壁倒是淡定了许多。

  他是死过一回的人,生死有命,他不强求。

  说得难听些,如今他活在这世上,都像是从老天爷手上偷来的日子,他病恹恹的,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天,多窥几日天光。

  “醒了?”

  傅歧抬眸,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李沉壁,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方才邹光斗那番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他素来说话口无遮拦。”

  李沉壁面色苍白,艳丽的眼角眉梢尽是病气,“邹家全是古板之人,没成想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人物,今日长见识了。”

  傅歧面露诧异,“你见过邹家人?”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是了,傅岚好歹是傅璋幼子,既是自小孱弱,邹家人出入太子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李沉壁沉默不语。

  傅歧猜错了。

  身为傅岚,他并未见过邹家家主。

  但身为李沉壁的那一世,他却曾三次求见过邹海明。

  两年前,早已辞官隐居的老师病重,李沉壁替师求医,三次登门想要请邹海明替老师医治一二。

  但没有人搭理他。

  邹府大门紧闭,就连门童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

  身为医者,守其道心,行医救人本应是刻在骨血中的使命,可就因为老师是世家宿敌,邹家宁愿见死不救,都不肯开门施药。

  这样的人家,算什么医道之家。

  “邹家没几个好人,阊都那个鬼地方,但凡是个正常人待久了都会变得不人不鬼,更何况是那些把控朝野的世家。”

  “那些人自诩高贵,殊不知像他们那般妄图掌控一切的门阀,才是大周的千古罪人。”

  傅歧神情不屑,很是看不上阊都那些人。

  他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哪里有北境自在啊,天高海阔任君遨游。”

  这倒是句人话。

  阊都,的确是个吃人的鬼地方。

  其实,李沉壁很想问一句。

  既然门阀世家早已成为祸乱,那为何,像他们这些拥兵边境的侯爵王爷,总是以一种漠视、放纵的姿态任凭他们祸害大周。

  上辈子,他曾经思索过无数次。

  为何在暗夜中振臂高呼的,永远都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他们这些武将,这些保家卫国的大帅、将军,都去了哪里!

  “你不必这样看我。”傅歧缓缓坐直了身子。

  他的眼底黢黑,眸光深沉而又冷冽,他双手撑在膝上,眉眼英俊,气质落拓。

  “全天下除了北凉,再没有哪一家能像我家这般蒙恩皇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①,此乃先祖训话,小殿下,世家和文官想要如何弄权,那是阊都的事,可我们这些行在马上的武将,守的却是大周边境、大周江山!”

  “北凉铁蹄驱逐的是昔日掠夺北境的十八部落,辽东烽火营的大炮对准的是不死不休的建州女真,还有蓟州和大同,这四地哪一个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要塞,傅岚,你可知我最恨何事?我恨那些文官世家在阊都争权,到头来却是要我们驻守边关的武将替他们背锅!”

  “远的不说,就说去年的江南决堤案,别以为我不知道阊都那些人究竟在想什么,傅岚,像你这样的王侯世家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你可知道江南千里农田被淹,百姓们辛苦种植一年的粮食毁于一旦,我拨了三千将士去两浙救灾,淹死在长江中的好儿郎可曾去过你们梦里锁魂?”

  傅歧眼底一片阴翳,最后,他想起了那个人。

  “傅岚,你可知,就在你为了茍且偷生决定嫁往北凉之时,阊都有一好儿郎,死在了世家刀下。”

  李沉壁咬着舌尖,他拼尽全力才没有在傅歧身前倒下。

  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傅歧的话犹如刀尖般往他心口扎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江南决堤的那个雨夜,他一夜未睡。

  十八座堤坝坍塌,暴雨如注,农田尽毁,一封又一封的折子送往内阁,严瑞堂为了羞辱他,当众将折子甩到他的身上。

  让他当着内阁六部官员的面,一字一句地通读奏章。

  那半个月。

  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抗洪的将士死于洪流,多少农田被淹被毁,没有人会比李沉壁更清楚!

  庆历十二年,李沉壁从翰林院调往工部,担任工部侍郎,与司礼监一同主持两浙堤坝修葺。

  次年,江南暴雨,堤坝被毁。

  侍郎李沉壁难逃其罪,于年尾隆冬时分,斩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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