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什么，宴青山那头就回什么，也不多说。
胡玉还是硬跟他聊了半个小时，说坐车，说住店，说天气……
“出了首都，往南走了一半的路上，就看到厚厚的云彩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消散，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胡玉扒拉自己的脚丫子。
宴青山那边正在跑步锻炼，说话有一点喘息：“早点回来，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的，明天我去一趟，就往回赶。”
（458）
第二天一早，张水的家人来接胡玉，是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孩子，骑着一辆三轮车，话也不多，比较腼腆。
胡玉坐在车斗里，天气阴沉，天亮的也晚。
三轮车行驶在宽阔的庄稼地中，裸露的黄土地让胡玉感觉十分不真实，明明昨天他还在高楼大厦的城市。
张水的家很好辨认，因为此刻外头堆满了白色的花圈。
胡玉跟着弟弟穿过大门，白色麻布在他头顶上静静垂下来。张水背对他，跪在地上，正在给油灯添油。
“哥，俺把你朋友拉来了。”
张水连忙起身回头：“胡哥，你来了……”
胡玉同他拥抱了一下，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跪在地上，对着黑白照片磕了三个头。
磕完张水领着他去旁边的厨房吃茶。
胡玉端着大碗的茶水，喝了两口。
“哥，谢谢你来。我没法好好招待你，等你下回来，我给你做桌菜……”
张水看起来比上次离别又瘦了许多，只是更加成熟了，胡玉在他身上有时候能看到陈舟的样子。
“我就请了两天假，明天还得回去值班，你也不用留我，我这就得回去赶车。”胡玉故意看了一眼手表，“还得麻烦你那个弟弟把我送回去。”
天气实在是闷，胡玉坐在这儿一会儿，加上喝了热茶，竟然有些出汗。
张水没有接他的话，抬头出神地望着天，过了半晌，等胡玉的茶水见底了，他才道：“应该留你吃饭的，但是这天肯定要下雨，别耽误你回去上班。”
张水陪他坐了一会儿，很快又有人叫他出去招待。
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妈妈因为年轻时候生他伤了身体，后来夫妻俩也不愿意再要一个。
胡玉寻摸了个安全的地方，把六百块钱放在了柴火垛最下面，又喝了一碗茶，临走前跟张水打了声招呼。
张水见他要走，执意亲自开三轮把他送回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颠簸又回到了小镇上。张水在车站买了点水果香蕉，让胡玉带上。
“你别在这里等我了，赶紧回去吧。”胡玉催他走，“我在首都等你回来上学。”
张水却说：“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办休学了，先等着我打上一年工，攒攒生活费。”
胡玉想说我给你钱，看看他黝黑的眼睛，又把话咽下去：“那也行。”
（459）
回去的路上，果然下起了大雨。
雨说来就来，铺天盖地的，路都看不清。
司机没办法，只能先找了个加油站把车停下，等雨小了再走。
胡玉想着宴青山说要去车站接他，便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别接了，这个车得后半夜才能到了。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雨从急吼吼地下，终于变得温顺起来。客车才重新驶进山里。
下雨太适合睡觉了，加上一车人，车厢里空气也稀薄起来。胡玉一直半睡半醒中，睁开眼就是布满水珠子的车窗，和一团一团的漆黑。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起先是轰隆的声音，让人以为是打雷了。
紧接着车子突然打滑，所有人都被甩向山外侧，胡玉听到了人们惊恐的尖叫，天旋地转之后，一切归于安静。
（460）
“青山，你今晚还要去车站吗？正好我要去接人，你带上我。”
宴青山正吃晚饭：“领导，我不出去了，车晚点了，我得后半夜才能过去。”
食堂里有两台电视，一直固定在新闻频道，电视比较老旧，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台式的，后面有巨大机箱，整个电视跟长方体一样。
“……本台消息，一辆载有三十名乘客的客车，在xx县遭遇山体滑坡。目前，相关人员正在现场进行救援工作，请看现场记者发来的画面……”
画面切换，一个穿雨衣的记者正在大雨中报道，可怜的客车已经滚落到山谷，车底朝天，像是小孩的玩具车被随手扔掉。
宴青山如坠冰窟，掏出手机给胡玉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65章 幸福的狐
（461）
凌晨一点二十四分，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雨还在下，现场救援难度极大。
因为有随时二次塌方的危险，挖掘机不得不暂时停止工作。整个县城的救护车都来了，停在路边，随时准备抢救。
现场已经赶来了受害者的亲属，工作人员不得不拦住情绪激动的他们。
“……凶多吉少啊，”不少人往下看。
此刻宴青山还在路上，他已经调度了距离了事故现场最近的特别办事处的人过去，有时候人不方便去的地方，妖怪更容易过去。
他在路上接到了陈舟的电话。
“青山？你过去了吗！”
宴青山头一回听到陈舟如此慌乱的声音：“我还有两个小时到事故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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