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鬼母抓到鬼门上强行诊脉,朝费明秋喊:“昆仑,好歹搭理我一声?过分了吧?”
费明秋忙着看日记,没有理他。
鬼母哼哧哼哧地喘气,双目充血瞪着烛龙,仿佛下一刻就要变原身咬掉他的脑袋。
烛龙收回视线,“想想这段日子给昆仑和开明君添了多少麻烦。我记得你从前不疯啊,丫头。”
鬼母挣扎几下乍闻此语,动目垂首,蓦地滚落两滴眼泪。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闯入烛龙的脑海。
这下烛龙滚到嘴边的挖苦说不出口了,“……好好吃药。还有救。”
鸢鸢、小马和两个山神全程大气不敢出,悄悄仰头观察活在诸神八卦中的赤面创世神。
烛龙的确怪癖多,立刻揽着鬼母的肩狡黠地比剪刀手,“我比帝俊如何?”
鸢鸢讪笑道:“龙爷爷龙章凤姿——”
烛龙和凤凰可不是一对。
尤其烛龙,自认“钢铁直男”信奉“单身主义”,不由冷笑三声。
他正欲自证清白并拉踩一番凤凰,忽然被费明秋点了名,“怎么?”
费明秋抓着笔记簿问:“以你的神阶神格,究竟能看到多远的未来?”
烛龙随口答道:“四、五千年?我年幼无知时被帝俊骗着签了生死协议,答应处处矮他半头。”
这么说,帝俊能看到的未来应比烛龙多一点。
费明秋又问:“是四千年还是五千年?”
烛龙敲了敲额头,微笑道:“那么是五、六千年。你问这个做什么?”
费明秋目露不解之色,轻飘飘地说:“我哥——时荣与说他是被帝俊带到这里的。帝俊难道可以出现在相隔数万亿光年之远的中央星吗?如果是这样,我这二十二年……一定也见过他。”
第124章 还天地人间自由身
[3月13日。我冷静了。我也必须接受现实。这里是一颗尚未发现的宜居的星球。]
[3月22日。丹朱(这名字很像母亲会喜欢的古典风格)。上星期我感染了疟疾,此地过于野蛮,祭司竟想用几种野草和昆虫粪便混合煮熟的汤汁医治我,因此直到今天才拿回日记本。我的背包里有五支笔,我打算把重要的事记录下来,以免逐渐忘却文明,沉醉于野蛮。]
[3月23日。烧退了。不可思议。]
[4月4日。我想父亲会采取行动的,他失去了我,必然保住另一个。]
[4月9日。丹朱聘请我担任医师一职(?),我没有答应,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事。]
[4月13日。他们捕捞了一条足有八百斤的红鲤鱼!这个世界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4月14日。又病了。不过这是因为我在学习所谓的神通。唔,从断食放血开始。]
[5月2日。两个月前我绝对想不到我会渴望变成一个神棍。]
[5月3日。原来新智人只是天生掌握“一念百应”神通的普通人。]
[5月5日。丹朱终于问我为何能听读他们的语言。哈哈,这说来话长。我其实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打算逃跑的时候遇见一个仿佛为我量身打造的出逃计划。他是个长得非常普通的高个子男人,他提供跃迁飞船,还为我提前植入两种陌生语言的翻译芯片……稍等。]
[9月1日。也许是9月2日。祭司死了。我被赶鸭子上架接过了祭司的龟甲。这段时间非常忙,所经历的事情又过于诡异荒诞,我累得没有时间生火写字——或许再过两个月,我连星际通用语怎么读写都不记得了。我怀疑我处在一个计划的边缘,将来或许会被他启用。]
[9月4日。丹朱拿到了烛龙的神器,三面铜镜、一本书。这本书!奇怪!]
[9月9日。生日。我打算和丹朱合作——毕竟我无处可去。烛龙的书里记载了召唤小神的办法,神明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些想象、或者就当它也是一个活着的动物,弑神完全可行。]
[10月17日。我梦见父亲,但我差点想不起来父亲的名字,这很正常,阅读烛龙的神器对我的身体造成了许多微妙又危险的影响。我还梦见弟弟坐在车里观察那只扑到车上的老虎。]
[11月8日。下雪了。死了很多人。]
[12月1日。明年春天,我们将尝试围猎捕捉一些诸神饲养的精怪,看看能不能成功!]
[6月23日。我现在仍然热血沸腾,根本没办法冷静地写字。明天吧,明天!]
[6月24日。我错了,诸神就是这个世界的科学,突然降临的父神的声音令我毛骨悚然。不过我依旧认为我和诸神是平等的关系,他赐予我们一些食物,我们便帮他——他还没有说。]
[9月6日。这次弑神的效果……丹朱很满意,说他梦到了帝俊。行吧,他高兴就好。]
[9月9日。生日。竟然有了白发。胃痛的第四天。]
[10月22日。死了二十六个奴隶。等商队来,要多买一些。]
[4月8日。这次我也梦见帝俊了!就是他!难道他不止是这颗星球的神,也是宇宙的神吗?他是如何出现在中央星的?如果诸神一直存在,我们继承的知识和历史究竟是什么。]
[4月10日。失眠两天了。我睡不着。我感到兴奋,又害怕将来会成为帮凶。]
[4月11日。我想起来了,他当时对我并非家中独子的事很清楚,我说到弟弟曾提醒我父亲的决定,他的脸上便露出奇怪的微笑。但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我一定死于非命。哈哈。]
[5月29日。诸神在上,我有没有可能成为故事的主角?]
……
[2月22日。也许是3月。管他呢。我的身体开始腐烂了,先是血管,然后是内脏。]
[5月。从梦里醒来,眼前还留着弟弟的身影——他长得很高了,很白很瘦,手腕戴着法院的刑具。这果然是梦,我想父亲绝不允许他以这种瘦削的、温柔的、茫然的形象进入政坛。那么他不是弟弟,是我自己?母亲说“回光返照”,最近频繁梦见我的少年时代,难道我……]
[6月。又熬过了三十天。我后悔了。我隐隐感到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7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处是洪水。我还是怀疑弟弟就在这颗星球上。可惜我的身体不容许我占卜了。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么我要稍稍弥补……诸神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人。]
[7月。我可能不是故事的主角,但恰恰如此,被忽视的我才能——]
[7月。让他尚未发生的故事沉没。]
[假如有人像我母亲一样从事考古工作……发掘了我的坟墓,请……]
歪歪扭扭的字到此结束。
……
……
号称精品、纸张保质三十年绝不泛黄的笔记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有些页面留有明显的水渍、血迹干涸的痕迹,或者草屑虫卵一类的东西。
商远看完了时荣与的日记,喉结滑动,沉声道:“你要睡一会儿吗?”
费明秋:“就像哥哥逐渐忘记了我的名字,我看着他被朱砂掩埋,只是觉得……这真是我哥吗?还是我寄托了后悔遗憾的一个符号?但他死之前特意提到我,又让我……惶恐不已。”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
烛龙现身,百姓们无不跪拜,正听从烛龙指挥清理祭坛、交出以前杀死的山神精怪的遗骸。
他们两个则坐在山坡上烤火祛湿。
鬼母在旁煮药,凶神恶煞搅拌陶罐的架势像是有人逼她服毒自尽。
山风簌簌,火光忽明忽暗,商远静静地打量费明秋,“没必要惶恐。他始终是你哥哥。”
费明秋沉默少许时候,冷笑道:“也是。数万年转眼即逝抛诸脑后,几年的记忆又算什么。”
鬼母捏着鼻子扇风,翻了个白眼,“矫情什么!日记拿来我瞧瞧。怎么就和帝俊扯上关系了?”
商远:“这应该是帝俊撰写的一个故事。”
鬼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哥哥的哥哥从头到尾的人生都在帝俊太史笔上册里?”
费明秋神情冷峻,颔首道:“帝俊编了一个跨越宇宙时空的故事,甚至把他自己也写了进去。太史笔是昆仑山极阴之地锻造的神器,邪秘无敌,帝俊这个爱编故事的疯子发起疯来什么离奇的剧情都可以写。他是至高的父神,有太史笔加持,凡身出现在遥远的中央星是可能的。”
鬼母皱眉喝药,咋舌道:“好苦耶!那你们两说,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
商远换了个坐姿,“你觉得呢?”
鬼母讪笑,拿眼睛瞅费明秋,“丹朱召唤位于北方中原的哥哥,是帝俊在背后——”
费明秋:“不。我想我从白民之国被召唤到这里,这一段或许在帝俊预料之中,也可以说是他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的一种假设。但他没有料到商远还能活着、而且夺走他三成神力。至于我哥要求丹朱把烛龙的铜镜搬到江边祭祀……这应该也不是帝俊设想的故事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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