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其实根本没在看那小郎君,放空的眼睛里目光有些涣散,大概真的喝醉了。
他摇摇头,闭了眼:“……回去吧。”
这酒也无甚好喝的。
回程车上,谢逍闭眼靠着车壁一声不吭,晏镖有些后悔带他出来喝酒。
车回到指挥使司,下车时恰巧碰上刘崇璟路过,刘崇璟和东厂的人一直留在这边查地,就住在隔壁官邸。见谢逍喝醉了,刘崇璟立刻让人停车,下车过来看他这个小舅子。
“他这是喝了多少?怎醉成这样了?”
晏镖尴尬道:“他借酒浇愁,就这样了……”
刘崇璟哪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再问,帮着一起送谢逍进门。
扶谢逍坐下,刘崇璟又让下人给他上了醒酒的茶,看他这样有些担心,跟晏镖说:“王爷,我想单独跟他聊几句。”
“你看着他点吧。”晏镖深知自己就是个帮倒忙的,自觉离开。
谢逍喝了茶,闭目半晌,醉意消散了些,看清楚在自己眼前的刘崇璟,冲他微微颔首。
刘崇璟开口:“云娘前几日给我写信,问起你如何,我不知要怎么说,她很担心你。”
谢逍哑道:“我无事,不必跟阿姊多言,免得她多想。”
刘崇璟问他:“既然难受,为何不回去?”
谢逍默然不言。
刘崇璟接着说:“我知晓你的顾虑,从前我便是这样,明知道与云娘不可能,不能害了她,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可这显然是不成的。你不妨问问自己,眼下此刻你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片刻,谢逍喑声说了实话:“我想回去京中,把他抢回来。”
一直以来他心底最真实的念头,只有将晏惟初完完全全地占有,他从来就不是圣人,也根本做不了圣人。
刘崇璟道:“那为什么不做呢?”
谢逍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做?他从来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之人,遵从自己的本心很容易,他只是怕害了晏惟初。
幼时他第一次随祖父去塞外,曾在大漠上迷路,捡到过一只受伤濒死的雏鹰,年幼的他心生怜悯,不顾自己也又冷又饿,偷偷将水和干粮省下来,甚至撕下衣襟想为它包扎。
祖父发现后,当着他的面不留情面地亲手解决了那只雏鹰。
那时温热的血溅上他的脸,祖父冷酷告诫他不能放纵任性,软肋的存在只会害人害己,那一幕他一直记了很多年。
最近他总在噩梦里反复忆起当年的画面,怕晏惟初也是那只雏鹰,怕自己非但不能助他展翅,还会拉他下深渊泥淖。
刘崇璟仿佛洞穿了他的心思,说:“陛下并非柔弱可欺之人,他的聪慧果敢远超常人想象,你的那些顾虑,是否其实看低了他?”
谢逍一愣。
晏惟初说,宁我负世人、休世人负我。
晏惟初在他被千夫所指时,坚持发诏谕,为他正名。
一直瞻前顾后下不定决心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
晏镖回去还没睡下,又被谢逍派来的人叫过去。
这边都指挥使司的几个将领都在,谢逍正在交代他们事情,晏镖听了几句,谢逍的意思似乎是要将兵权交给他们?
这些都是谢逍到这里后亲手提拔起来的,他可以放心用的人,众人认真应下了谢逍叮嘱的种种。
最后谢逍才冲晏镖道:“你带麒麟卫留这里继续审问云山书院那些人,若他们不肯张嘴,去找万玄矩请东厂帮忙,东厂那些番子有的是法子撬开他们的嘴。”
晏镖表示明白。
他看着谢逍出门上了马,身后还跟了整装待发的二十亲兵,有些懵:“你这大半夜的是要带人去哪里?”
“回京,抢婚。”谢逍目视前方夜色,声音铿锵有力,再不复先前颓废。
晏镖大惊,抢、抢婚?
谢逍丢出这一句,扬鞭纵马,带亲兵绝尘而去。
第72章 陛下他被定北侯掳走了
瑶台。
礼部官员进来禀报大婚立后大典筹备情况,尚书正说着话,抬眼间见座上皇帝脸上一丝喜色没有,却在神游天外。
“……”老尚书声音一顿,犹豫不知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赵安福看他一眼,让人上前为晏惟初将凉了的茶换过一杯。
晏惟初的神思回来,问:“你刚说到哪了?”
尚书无奈,重复说起大婚当日奉迎官接回准皇后至奉天门,接下来的立后册封流程。
晏惟初听着没劲,挥手打断他:“你们下去操办着吧,不用来朕这里说了。”
您真是一点儿都不上心啊……
老尚书心里无数个疑问,他们至今还不知晓那位准皇后的闺名,外头也不知谁传出来的是谢氏旁支女,但具体哪一支,问就是没人知道。
皇帝说立后诏书他会亲自写,不用他们操心,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能不操心才怪。
可他也不敢当面说。
说了小皇帝又要告老致仕警告,他才五十几,还能再奋斗二十年呢。
罢了罢了,爱娶谁娶谁吧,撞柱血谏这事就不再提了。
礼部官员退下后,尚衣监送来大婚冕服与皮弁服各两套,一套是晏惟初自己的帝王冠服,另一套则是储君制式,是他特地要求的。
尺寸也是他凭着感觉报给尚衣监,他抱过表哥无数次,抚摸过表哥身体每一寸,应当错不了。
奈何衣裳做好了,大婚立后的仪式也筹备妥当了,他要立的那个人还远在千里之外,不肯回来。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他也拉不下脸下诏将人叫回。
要是表哥真不回来……过两日他找个由头将婚期推迟吧。
晏惟初可怜兮兮地想着,自己这个皇帝真是太没面子了。
捧着衣服的太监站在一旁等了半日,皇帝一直在发呆。
赵安福试探问:“陛下,您要试一试这衣裳吗?试着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改。”
晏惟初蔫道:“不试了。”
表哥又不在这里,他一个人试着再合适又有什么用。
下午时,晏惟初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崔绍匆匆来报。
“陛下,清江府那边刚送来飞鸽传信,侯爷前日深夜将军务交代给手下将官,连夜带了二十亲兵纵马出城,回京来了!”
晏惟初手中朱笔落下,污了他正在看的一本题本。
这题本说什么来着,哦,阴阳怪气劝他善待士生,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正欲提笔在批红里把人大骂一顿,算了,算你走运,朕现在心情好了。
晏惟初豁然起身:“当真?!”
“应当错不了,”崔绍也很激动,那位定北侯再不回来,他们这些人的日子真没法过了,“余的事情他也都交代给了顺王,人确实已经离开了清江府。”
晏惟初顿时雀跃不已,来回踱了两步,一颗心砰砰乱跳,勉强才按捺住心绪,问:“今日初几了?”
崔绍答:“回陛下,六月初七。”
晏惟初皱眉:“那他赶得及回来吗?”离初十日就剩三天了。
崔绍算了算,说:“侯爷是前日夜里自清江府出来的,若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回赶,四日足矣,应该恰好能赶上。”
晏惟初哼声,恰好,好一个恰好,怕是差一点就不想来了吧!
赵安福等一众宫人长松一口气,可算是得救了,侯爷人回来,他们的苦日子也终于要到头了。
崔绍接着与晏惟初说起另一件事,谢逍在余安查封云山书院后,前几日又将当地学政连同几个副使和佥事一起下了狱,太师章文焕的孙子章序杰也在其中。
“侯爷查到他们与云山书院有私下往来,可能牵涉乡试舞弊之事。”
“章序杰?”晏惟初讽刺道,“朕将他放去地方上是去历练的,他还这般不安分?当真是浪费了章先生一片苦心。”
崔绍问要怎么处置,是否要将人押解上京。
晏惟初没什么想法:“侯爷既然说了让朕不用管,那朕就不管了吧。”
这章序杰是太师府里的一根独苗,若是把人押回京中,有人为之求情,他是开恩呢还是不开恩?就扔在江南那边押着不闻不问,他只当不知道,让别人去急,再老谋深算的狐狸也总有坐不住的时候。
崔绍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再多问。
他禀完事情,晏惟初没有让他走,吩咐人再去将礼部尚书他们传召来。
皇帝张口便又问起大婚当日迎亲的流程,一众礼部官员莫名其妙,不是早上才说让他们操办着,不用来禀报的?
尚书将先前已经重复过两回的话又说起第三遍:“当日清早辰时,陛下着衮冕于奉天殿升御座,接受百官朝拜,正副使奉迎官持诏书与册宝出承天门,代天子前往国公府接亲——”
晏惟初打断他:“不用朕亲自去?”
尚书无语道:“陛下,您是天子,您是君,皇后在您面前也是臣,君岂能屈尊去就臣乱了礼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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