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祁刚刚从淋浴间回来,正在用毛巾擦着自己半干的发。他微微仰头就能看到时亭州面上沉思的神情。
时亭州薄唇微抿,视线放空,眸中映照着暖黄色的灯光。
“写完了吗?”顾风祁走过来,在床边站定,胳膊肘刚好能搭在时亭州的床沿。
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加装了二十四小时供暖系统的房间很暖和,空气中还有温和的压缩皂的味道,奔波了三天,又经历了一场小型战斗的身体在这种近乎温柔的氛围中渐渐放松,有某种愉快的情绪以一种舒缓的速度在房间中流动。
“还没,”时亭州仰头,右手托住自己的后颈,五指滑进发间,探出一口气,“还差一个总结陈词。”
顾风祁乐了,“挺有一套的啊,现在报告写的得心应手,都还有总结陈词了。”
“你呢?你还没写呢吧?”时亭州低头,手背亲昵又轻佻地拍拍顾风祁的侧脸。
“没呢,”顾风祁握住他乱拍的手,凑到嘴边,半开玩笑的,嘴唇轻轻贴上时亭州的手背,一触而过,“这不等着借你的报告观摩一下吗?”
时亭州笑,“又来,每次都抄我的。”
“这怎么能叫抄,”顾风祁眨眼,幽黑的眸子里蕴着笑,“借鉴而已。”
“啧。”时亭州故作嫌弃地皱眉,把自己的手从顾风祁手里抽出来,调出光键盘,开始打他的最后那段总结陈词。
顾风祁就坐在下铺发呆,听着时亭州在敲打光键盘的时候,指尖划过空气的声音。
“哎,你觉得你哥什么时候会来见你一面?”顾风祁问道。
时亭州的视线凝在荧光色的光键盘上,十指如飞,一刻不停,“我觉得我哥不会专门过来见我。”
“嗯?”顾风祁微微抬眼,“这么确定?”
“嗯哼,”时亭州上半身探出床沿,往下看,“我还是很了解时亭云的好吧。”
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已经不叫哥了,开始改口叫“时亭云”。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顾风祁食指微曲,轻轻蹭着自己的下颌。
“话真多,这么多话怎么不自己写报告,”时亭州收了光键盘,膝盖蹭着床铺往外挪了几步,然后右手一个很炫酷的姿势往顾风祁面前丢了一道光线,“还要抄我的。”
那道光线是时亭州的战斗报告,随着时亭州的那个手势,已经传到顾风祁的个人移动终端上面去了。
“都说了是借鉴一下,”顾风祁单手点开自己的终端阅读器,另一只手空出来拽住时亭州往回收的手腕,一个擒拿的动作就要把人从上铺拽下来,“我的报告哪次不是我自己写的?嗯?”
时亭州没料到下面那家伙是动了真格的要把他拽下来,他离床边很近,一时不查失了重心,就着顾风祁的力道翻下来,被人一下子就摁在地上禁锢住了。
房间的地板是复合材料的地板,肩胛骨撞在上面会痛,但是顾风祁的手捞了他一把,所以时亭州没撞着,只是整个人躺倒到地上还被顾风祁从上到下整个罩住的时候有些懵。
“嗯?说说看,我哪次报告是抄的你的?”时亭州被锁住,而且锁住他的这该死的关节技还是几年前他教给顾风祁的。
另一个人的气息迫近,随着关节被渐渐绞紧,大脑居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时亭州有些茫然地吞咽了一下,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
“……好好说话不行吗,”时亭州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哑,“都多大了还搞这种突然袭击?”
时亭州看到顾风祁的幽深的眼瞳中映出自己,顾风祁正要张口,冷不防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休息了吗?”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27章 暖光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愣怔和慌神。
顾风祁先反应过来, 他从时亭州身上一跃而起,还顺带抓着时亭州把人也从地上给拉了起来,然后云淡风轻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无比从容地走过去开了房门。
“长官好!”顾风祁向门外头站着的时亭云敬了个礼。
“嗯,是风祁吧?”时亭云穿着制式便装,脸上的神情柔和, 嘴角微微带点笑, “好久没见了。”
上一次正式见面要追溯到开学典礼的时候了。
“我出去一趟, 下次见面再和亭云哥聊。”顾风祁从进门处的衣帽架那里拎起自己的外套, 跟时亭云打过招呼之后就从善如流离开了。
大晚上的时亭云过来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找自己聊天,所以顾风祁很有眼色地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弟两个人。
“好,下次见面再聊。”时亭云与顾风祁道过再见, 眉眼的弧度温和, 在心里把顾风祁翻来覆去又夸过好几遍。
倒是时亭州站在房间里看着两个人,有些不忿地撇撇嘴,搞什么嘛,之前阎潇还让他在这里不要张口“哥”闭口“哥”, 他亲哥待人怎么就这么双标呢?
正在想着呢,他亲哥的视线就移到了他身上。
时亭州轻咳一声, 条件反射站直了。
他敬个军礼, 但是开口的时候舌头却有些打结, 一时拿捏不准到底是该叫“哥”还是该叫“长官”。
太久没见, 就算是手足之情也会生疏。更何况这五年的时间两个人地处各异, 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州儿, ”时亭云看着时亭州, 眼眸中翻滚过温热复杂的情绪, “长大了。”
“我该怎么回?”时亭州轻笑, 面上带着一点少年的桀骜和狡黠,“‘哥你变老了’么?”
两个人在一间并不算大的房间里笑开,某种春冰消融般的意蕴在暖色调的光线中化开。
“都还好吗?”
“这几年怎么样?”
两个人同时开口,问完之后反倒都沉默了。
“你先说。”时亭云伸手拍拍时亭州的肩膀。
“我挺好的,”时亭云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体温从掌心透过一层薄薄的T恤蔓延到他的肩膀,一时之间时亭州竟感到有几分不适应,“这五年一直都有好好努力,学到了很多东西,认识了很多很要好的朋友,也顺利毕业了,都挺好的。”
当年时亭州入学的时候,时亭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了言。
现在时亭州毕业了,他自己也成为了优秀毕业生代表。
从前时亭州做什么事情都容易和时亭云去比,是少年的好胜心,也有某种不甘人后的小心思在作祟。现在长大了再回过头去看自己从前,难免生出一点啼笑皆非的感慨。
“你呢?你这几年怎么样?”时亭州试探着,也伸手轻轻拍了拍时亭云的后背。
上一次见面是他们父亲牺牲的时候,这是一根刺,插在两个人的心上,痛是无法言说的痛,但是却也真真实实地在两个人之间构筑了一种隐秘的感同身受。
“我也挺好的。”与时亭州相比,时亭云的回答就要显得简洁许多。
这五年在雪原,守着他们父亲曾经守过的阵地,每天看着暴雪凛风,看着不同的战士战斗,胜利,或者是牺牲。这个中滋味只能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
这样的感受,相信时亭州在不久之后就也能体会到了。
“你们今天来的路上遇到纳喀索斯了?”时亭云问道。
“嗯,”时亭州点头,面上神情变得凝定而专注,“一组27面冰棱镜的阵列,不是特别棘手,但是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阵地后方。”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时亭云十指交扣,“战事胶着了这么几年,两方都在寻找突破口,最近它们已经能够小规模绕到我们防线后方了。”
“嗯?”时亭州微微皱眉。
“但是我们也有相关的应对策略,不要担心,你哥我在这儿待了这么几年,不是吃白饭的。”时亭云有点好笑地压了压时亭州的肩膀。
“嗯。”时亭州点头,强迫自己慢慢放松紧绷的躯体。
“今天晚上来除了见你一面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时亭云看着时亭州的眼睛。
“嗯,哥你说。”时亭州郑重点头。
“我知道你们刚刚毕业,又拿了荣誉,现在被调到前线来,对很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见地。”
“就比如说今天在路上遇上冰棱镜阵列,你们立刻就自己组织队伍把它给清缴了。”
“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你们今天做的很漂亮。但是这片雪原,这片战场,还有太多你们并不了解的东西,这都是我们用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换来的。所以至少最开始的这段时间,先把自己的那些想法和见地稍微收敛一下,你们的混编队伍要求你们怎么来,怎么打,你们就怎么来怎么打。”
“听明白了吗?”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除兄长的殷殷嘱托之外,时亭云还带上了一点上级对下级的威严。
“嗯。”时亭州点头。
当然,他们早已经过了那个意气用事的年纪了,已经知晓战场的残酷。任何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举动都有可能会让自己丧命,让队友丧命,或者是改变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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