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执扶额,他想摁呼叫铃,让护士把薛楼撵出去。
“好了好了,方贤哥,”薛楼脸上的嬉笑瞬间敛去,像变脸一样,“寒暄就到这儿,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吴执回视着她。
薛楼轻轻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将军,请问我通过测试了吗?”
“测试?”吴执的眉头拧紧,“什么意思?”
薛楼轻笑一声,身体前倾,“别装了,方贤哥。那冷库车能困得住你?”薛楼一字一句道,“我劈开门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你就站在冷库车的电箱旁边。”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吴执脸上极度的平静,他迎视着薛楼的目光,“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当时冻得半死,脑子都不转了,眼前发黑,哪还顾得上看什么电箱?能活下来都对亏了薛道长的救援。”
薛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呵”,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也行,算我救了你一把。”她红唇微勾,“既然这样,救命恩人求你帮点‘小忙’,不算过分吧?”
吴执扯了扯嘴角,他缓缓抬起自己扎着留置针的手,“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喘气都费劲,你觉得,我还能帮你什么?”
“第二天,我举报了那个冷库!结果你猜怎么着?里面空空荡荡!就剩下几箱边缘角落的‘金枪鱼’,冻得跟石头一样邦邦硬,抽检了几条,货真价实!其他的‘货’,连片叶子都没留下!”
“你想说什么?”
“那天我分明看见了,货箱里面的根本就不是鱼,是一种植物,深紫色,叶片很厚,边缘有不规则的锯齿,茎干扭曲。”
薛楼掏出手机,飞快地划动几下,将屏幕几乎怼到吴执脸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种形态奇特的深紫色植物图片和一些化学分子式。
“你应该明白了吧?”
吴执摇摇头。
“那天护送的就是这玩意,制作Vemon的原料,冰绒花。”薛楼说。
良久,吴执从被子里拿出自己的手,给薛楼举了个大拇指,“查得真棒。”
“……”
病房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
薛楼满脸恼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咳咳咳咳咳——薛道长,真的是夸你。”
薛楼皱着眉头看着吴执。
“薛道长,这要是我好时候,我一定帮你,但现在,咳咳咳咳……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白肺你懂吗?白肺,咳咳咳咳咳……我现在就是个……废人。心有余,力不足啊。”吴执最后几个字只剩下气音。
薛楼盯着吴执看了几秒,脸上重新挂上一个明媚的笑容,“方贤哥,你看你,我就是来看望病人的啊。”
她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处,拿起自己的手包,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方贤哥,你好好养病,还是身体要紧,我呢……也不是很着急。”
薛楼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方贤哥,那我先走了。”
“好。”吴执动都没动,“那我就不送你了。”
薛楼嫣然一笑,轻轻带上了门。
春节复工,事务局的工作也松散得不甚紧迫。
楚淮瞥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段距离,他已利落地抓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推开病房门,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果然,空无一人。
地上摆放着果篮和花束,楚淮过去看了看,没有小卡片,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楚淮给吴执打电话,从枕头下面传来了手机铃声。
枯坐了半晌,楚淮耐心终于告罄,他起身走向护理站,被护士告知好像在活动室。
楚淮刚到活动室的门前,就听到里面的“厮杀声”。
推门进去,楚淮毫不费力地就在一众白头发中找到吴执的黑色小卷毛。
吴执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一脚踩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里还端着个搪瓷茶缸,正与一个大爷下象棋。
再看对面的大爷,此刻已是面红耳赤,深深皱眉,估计是没占到吴执什么便宜,有些不高兴。
楚淮悄无声息地踱到吴执身后,旁观起来。
吴执完全沉浸在这方寸战场之中,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
看了一会儿,楚淮大抵明白大爷的困境,因为在吴执这里,完全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好品质,连着三盘,杀得老大爷片甲不留。
大爷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那盘棋还没走到尽头,他猛地一推棋盘,哗啦一声,棋子散落开来。他霍然起身,一言不发,铁青着脸卷起棋盘,气冲冲地就走。
吴执倒是一点脾气也无,他慢悠悠地把脚从椅子上挪下来,趿拉着拖鞋重新坐好,捧着那个破茶缸,一口一口地嘬着茶水。
那份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人味”,楚淮每次瞧见,都觉得好笑。
楚淮走过去,坐在大爷的位置上,“怎么回事啊,吴老师,怎么还火力全开了?”
吴执看到楚淮瞬间惊喜,“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半天了,看我们吴老师真是多才多艺,棋居然也下的这么好。”
俩人勾肩搭背地回到病房,一进门就闻到扑鼻的花香、果香。
“今天谁来看你了?”楚淮问。
“清暑殿的同事。”吴执随手拿起床头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
“你还告诉清暑殿的人了?”
“没特意说,刚好打电话请教点事儿,我这破锣嗓子没瞒住,他就听出来我在医院了。”
“哦。”楚淮应了声,目光却在房间里扫视:床头柜上散落着药盒、果皮;地上有吴执换下的袜子;椅子背上搭着毛巾;窗台上还有几个空矿泉水瓶……
楚淮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这片狼藉。
吴执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吃苹果,“别干了,白天有阿姨过来收拾。”
楚淮没有理睬吴执。
吴执啃完苹果,把果核精准地投进门口的垃圾桶。大概是觉得无聊,他开始在病房里满屋子溜达起来。
他一会儿学学黛玉葬花,一会儿剪剪手指甲,一会儿把楚淮刚收拾好的衣服又翻乱。
楚淮太阳穴突突直跳,已经濒临愤怒,他指着自己的双肩包,“我跟宇航借了游戏机给你,在我包里,你赶紧去玩一会儿,别在这添乱。”
“好嘞!”
吴执跳下床,光着脚就跑了过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楚淮简直要喷火。
晚上九点刚过,住院部已经陷入一片安静,楚淮看了眼吴执,似乎已经陷入梦乡。
楚淮翻了个身,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是布料摩擦被褥的轻响。
楚淮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感受着床垫微微下陷,吴执钻进被里,手臂从楚淮的后背滑了进来。
“你也睡不着啊?”楚淮问。
“嗯。” 吴执的声音闷闷地响在他后背,“白天睡多了。”
楚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转身面对他。可吴执的双臂骤然收紧。
“别动。”吴执说。
楚淮顿住了,他感觉吴执的声音不对劲,“你这什么动静啊?”
吴执把脸贴在楚淮的后背上,“没什么,就是戴着口罩,声音有点闷。”
“口罩?” 楚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戴口罩干嘛?” 他试着侧头,却被吴执的手臂和贴紧的身体限制着。
“我想抱着你,又怕传染给你。”吴执的声音更闷了。
“你得的又不是肺结核,怎么会传染。”
“那总归还是有病毒的啊。”吴执小声反驳,手臂又收紧了些。
楚淮心头一软,没有再试图挣脱,他放松下来,一只手抬起,覆盖在吴执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地抚摸着对方胳膊上那些细软的小绒毛。
“你怎么了?”楚淮声音很轻,“今天看你玩游戏开始就情绪不是很高。”
“我换赛道了,现在走的是忧郁王子路线。”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又发烧开始说胡话了?”
“那你喜欢忧郁王子吗?”
“不喜欢。”楚淮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觉得还是原来那个邋邋遢遢,没心没肺的,能把病房过成成狗窝的吴大好。”
这回闷笑变成了苦笑,“你听听你这里俩形容词,像话吗?”
“像话。”楚淮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无比的真挚,“其实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环抱着的手臂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吴执的声音才闷闷地响起,“……我今天找游戏机的时候……看到你做的甘达旅游攻略了……” 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厚厚一沓,地图、美食、景点路线……连高原反应备用药清单都列好了……你做了那么多功课,查了那么多资料,期待了那么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都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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