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声突兀的笑声从对面溢出,何冲慌忙用一连串夸张的假咳掩饰,整张脸憋得通红,死死捂住了嘴。
郭振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吴老师,崔维斯先生说的是塞国语。”他目光在桌面上逡巡,最后落在林凡身后的女生身上,“那个……小王同学,麻烦你,辛苦坐崔维斯先生后面去,帮我们翻译翻译。”
小王怯生生地站起来,挪到了崔维斯斜后方的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她低着头,用细蚊般的声音用塞语询问了几句。
崔维斯回答后,小王翻译道:“崔维斯先生说……他今年62岁。”
“哦。”吴执点了点头,语速平缓,“今年是白明朗诞辰100周年,白明朗在塞国留学时,年龄是23到27岁,崔先生62岁,取个中间数25,100减25等于75,75减62等于13。”他忽然转过头,视线投向旁边的背景板楚淮,“楚主任,我这点基础算术,没毛病吧?是不是多出13年时间差?”
“没毛病。”楚淮说。
吴执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看向郭振兴:“郭老板,这怎么回事?这邻居坐时光机来的?”
郭振兴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他赶紧转向小王,“……小王同学,快,把吴老师的……疑惑,翻译给崔维斯先生!”
小王俯下身,凑近崔维斯,用塞语低声重复着问题。
崔维斯浑浊的眼睛眨了眨,仿佛被点燃了某种开关,突然激动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塞语。
小王紧张得鼻尖冒汗,磕磕绊绊地翻译:“他说……他说自己确实没见过白明朗校长本人,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但是,”她顿了顿,“白明朗先生和他的夫人,当年就租住在他家隔壁,他……小时候,经常听他父亲提起这对异国的夫妇。”
崔维斯似乎嫌说得不够,又急急补充了几句,手舞足蹈。
小王艰难地跟随着:“崔维斯先生说……大家有什么关于白明朗先生的问题……都可以问他。他知道的事情……都会告诉大家。”
话虽如此,但桌上的气氛依旧微妙地紧绷着。
最初只有郭振兴强撑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抛出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当提到崔维斯自己这几年也开始做自媒体时,黄月英才加入了话题。后来聊到塞国娱乐业情况,何冲也加入了对话。
楚淮的视线并不在崔维斯身上,他一直看着吴执,他觉得吴执的状态很紧绷。
过了一会儿,一直沉默的林凡推了推眼镜,开口询问白明朗夫妻二人的关系如何。
崔维斯逐渐打开了话匣子,他表情变得极其丰富,眉毛飞扬,眼珠乱转,手势夸张地比划着,情绪异常高涨。
小王的翻译立刻变得艰难起来,她时而皱眉思索,时而迟疑地抿着嘴,翻译变得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流畅度荡然无存,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楚淮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变化,他发现吴执深蓝色的衬衫微微在抖。
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过吴执,他顺着吴执的小臂滑落到桌下,只见吴执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拳头攥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凸隆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小王艰难地翻译着几个零星蹦出的词:“热情……”“娇小……”“孤单……有时……”
楚淮甚至不需要思考,仅凭崔维斯那挤眉弄眼、透着下流暗示的猥琐表情,就知道小王翻译时做了多大的美化。
那些含糊其辞的词句背后,绝对是对白明朗夫人不堪的污蔑!
吴执对于风华大学和白明朗的感情,楚淮是最清楚不过了,这样的任务对吴执来说,本来就很残忍,如今还要听一个没见过面的邻居,造白明朗夫妻的谣,怪不得吴执气成这样。
楚淮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但他放在桌下的手,不动声色地地垂落下去,轻轻覆在了吴执的拳头上。
吴执的身体骤然一僵!隔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楚淮并未看他,目光依旧锁着茶杯里琥珀色茶汤,但掌心的体温,却一点点、一点点,坚定地渗进吴执颤抖的骨节里。
没有言语,没有对视。
很快,吴执的情绪平缓了下来,楚淮的手,也慢慢地放松了。
在彻底松开前,楚淮那有力的手指,在吴执的手背上,轻微地拍了两下。
只是一瞬间,吴执用力回握了楚淮手一下。
茶台下的这一切,发生得隐秘、寂静。
除去当事人,无人知晓。
他们对面,崔维斯仍在唾沫横飞,沉浸在自己绘声绘色的描述里,郭振兴、黄月英、何冲的目光投向还在磕巴翻译的小王,试图从那破碎的语句中拼凑信息。
小王的脸已经涨成了酱紫色,额上冷汗涔涔,“他说……他说……”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
“快说啊,小王,别磨蹭!”郭振兴皱着眉头催促,语气染上不耐。
小王的脑袋几乎要低到膝盖上,声音细弱游丝,“他说白太太……白太太她……”
“王安!你怎么回事?钱院长说你是专业课第一,第一就这水平?”林凡突然暴躁了起来。
小王被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疯狂打转,刚要开口,就被吴执抢先一步。
“崔维斯说,白太太生的孩子,是个金发碧眼的塞国小孩!”吴执说。
第173章 毁灭
吴执话音落地的瞬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齐刷刷地钉在了吴执的脸上。
吴执慢条斯理地环视一圈,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冰凉的弧度, 最终目光定格在小王惨白的脸上,“怎么, 小王?我翻译得……不对?”
小王脖颈僵硬地上下点了两下, 带着哭腔:“对……对对……”
吴执极轻地嗤笑一声,他微微倾身,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复述着崔维斯那串不堪入耳的秽语, 然后用同样精准、却直白粗鄙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国语翻译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段塞语,再一句翻译。
直白、粗鄙、露骨, 没有丝毫美化。
那些肮脏的细节、恶意的揣测, 被他用最精准、最市井、最不堪的中文词汇赤裸裸地抛了出来。
死寂。
紫砂壶嘴袅袅升腾的白雾, 在这片骤然冻结的空气里无力地消散,却掩盖不住弥漫开来的腌臜气息。
那些露骨的细节——寂寞深闺、夜半叩门、金发碧眼的孩子……尺度之大, 即使是见惯了灰暗面的在众座,也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一方面惊讶于吴执精熟到可怕的塞语, 一方面惊讶于内容本身, 但更多是惊讶于吴执的粗鄙用词。
“吴执!”何冲终究按捺不住, 猛地一拍桌子,杯盏震得叮当响,“你……你嘴上积点德!话是那么说的吗?!”
吴执懒洋洋地挑眉, 迎上何冲瞠目欲裂的目光,“何董,我只是个语言中间商。话, ”他下巴朝崔维斯方向一扬,“都是这位崔先生说的,是因为小王同学前面翻译的不到位,所以你才惊讶。像我这种从头到尾欣赏崔先生高论的人,只觉得……平平无奇,毫无惊艳之感。”他拖长了调子,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太阳穴,“何总,脑子太空,就多读点书,别跟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你……!”何冲被他噎得脖子通红。
吴执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角落里还在发抖的小王,“小王,你说,是你翻译得好,还是我翻译得好?”
小王猛地一颤,怯生生地看向林凡,“吴……吴老师翻译得……好。”
“巧了。”吴执笑了,“我也觉得我翻译得更好。”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拂开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既然我翻译得好,那就请你……出去吧。”
小王彻底愣住了,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吴执歪着头看着小王,“怎么?听不懂话?”吴执声音陡然拔高,“我让你出去!!!”
小王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巨大的屈辱让她浑身发抖,她抓起自己的包,低着头,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茶室的门。
整个茶室压抑困顿,所有人都低着头。
吴执像个没事人,甚至略微舒展了一下长腿,重新端起那杯几乎凉透的茶,姿态悠闲地啜饮了一口。
最终,还是郭振兴堆起那副招牌式的圆滑笑容,亲自拿起茶壶,慢悠悠地为吴执续满了茶杯,“哎呀呀,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吴老师竟有这般才能,深藏不露,深藏不露!”
吴执从琥珀色的茶汤中抬眼,似乎对郭振兴的恭维很享受。
郭振兴放下茶壶,笑容更深:“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大费费周章找外人了。吴老师,您看您后天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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