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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雪_咪呀咪呀【完结】(11)

  病得昏昏沉沉的宁国侯夫人睁开眼,惊呼一声。

  “事出紧急,杨惜失礼了。”

  杨惜背着宁国侯夫人走到前厅,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些用以照明取暖的火油、预备除夕夜燃放的焰硝。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原书中写毒尸惧火,遂将它们带在身上,向院门赶去。

  此时,贺萦怀正呆呆地立在院门口,看着自己正在往下滴血的剑尖。

  一旁是已被砍去四只手足,被绳索缚住行动,在地上痉挛蠕动的一个人彘模样的血人,贺钦。

  “爹……”

  贺萦怀仰起头,抬掌捂住自己的两眼,几滴滚烫的清泪自他指隙间滑落。

  第7章 死灰

  杨惜背着宁国侯夫人走到贺萦怀身边,看着四肢的断口处俱已被染血的白布封裹住的贺钦,不知如何安慰,只轻轻拍了拍贺萦怀的肩膀。

  杨惜看见身侧这个素来孤傲冷情的少年,此时正无声地大哭着,肩头耸动,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柄沾满他至亲之血的剑从他掌中脱落,掉到了脚边。

  杨惜此时很是后悔当时看小说的时候没有再细致一些,将解毒的疗方记下来。

  如今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亲手砍断父亲的手脚,贺萦怀他……是以何种煎熬的心绪来完成这些的呢?

  原书中,宁国侯世子贺萦怀二十岁袭爵,因为在他十七岁这年,他的母亲死于长安尸疫。

  他和父亲回到扬州后,父亲终日悒郁寡欢、纵酒蹉跎,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三年后便也撒手人寰了。

  这些在小说里都只是轻描淡写带过的内容,杨惜作为读者观看的时候并不觉得伤情。

  现在,他自己成为了书中人,才明白这些角色是有血有肉、有鲜活的呼吸的,他们对自己所经历的悲欢离合亦会有如此切肤刻骨的感受。

  杨惜曾因自己手握剧本,预知世界未来走向而自傲,可他来宁国侯府折腾了这么一遭,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没有拯救那个十七岁丧母、二十岁丧父,一生冷清孤孑,三十岁时因身边仆从暗害,渡江堕水而亡的姑苏贺郎。

  杨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弯腰捡起贺萦怀的佩剑,用自己的袖摆一下一下地拭净血迹,郑重地递还给贺萦怀。

  “……走!”

  贺萦怀接过剑,红着眼将杨惜背上的母亲接到自己背上。

  不远处传来成片的毒尸的沉闷嘶吼,看来那个院落里的毒尸已经把门撞开,而且离这里不远了,两人赶紧向侯府正大门奔去。

  眼看着马上就要推开大门了,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晰的毒尸的嘶吼声。

  什么情况,刚才听声音明明还有一段距离的,怎么会这么快追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暗叫不好,然后纷纷回头望去。

  这个追上来的毒尸竟然是张逸之!

  张逸之面色青僵灰白,嘴中木然地嚼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药草,衣襟被黑褐色的涎水浸湿了一大片。

  原来,张逸之跑出那个院落后,突然发觉自己的行动越来越迟钝,浑身虚弱无力,还有种发了高热的昏闷感。

  他意识到了什么,撩开自己的袖子一看,发现自己先前被那毒尸抓起胳臂时留下了一条细长的伤口。

  “阿绣那个贱羔子,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他啐骂了一声,慌乱地找了个角落蹲下,打开医箱,将箱内的各式药草一股脑地往嘴里塞,但是很遗憾,这无济于事。

  片刻后,他仰头一倒,彻底昏死了过去。

  ……

  “你带着我母亲,站到我身后。”贺萦怀对杨惜叮嘱道。

  杨惜扶着宁国侯夫人靠柱而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张逸之和自己藏在怀中的火油、焰硝。

  眼见张逸之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贺萦怀眯起了眼,握紧了手中霜白的长剑。

  张逸之靠近身前的那一瞬,贺萦怀手腕一转,扬剑刺进张逸之的胸膛。

  几滴乌血溅到贺萦怀眼睑上,他嫌恶地揩了揩,然后将四肢仍在疯动的张逸之捆缚在柱子上。

  他转头喊杨惜,“走了,我们把门落锁再去上报禁军……”

  杨惜却一动不动。

  杨惜刚才趁贺萦怀对付张逸之的间隙,已在院门口处的植被上都泼满了火油。

  此刻,杨惜垂下眼,静静地摩挲着一块焰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

  贺萦怀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火油的气味,蹙起了眉头。

  这时,那群毒尸也自南边院落赶来了,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檐廊的尽头。

  “殿下,站远一点。”

  杨惜转头,朝贺萦怀一笑,给他看了看自己宽大袍袖下那条已变成青紫色的纤瘦胳臂。

  “我好像……走不掉了。”

  “那张逸之应该也被毒尸抓伤了,他跑出院落时搡了我一把,胳臂被他刮破了点皮。”

  杨惜的声音很轻,语气也非常平静,却听得贺萦怀的心脏猛地揪起。

  “没能救下侯爷,抱歉……但是殿下放心,尸疫会在这里了结的。”

  “夫人的药方我方才悄悄塞在她的衾被中了,你一定要和夫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殿下,我知你为人冷傲,但是有时候,人心比威势重要太多了,记得对身边的下臣和随从好一点……还有,不要总是冷冰冰的,把别人姑娘都吓跑了,白糟蹋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啊。”

  杨惜故作轻松地调侃了贺萦怀一句,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仅有五六步之遥的毒尸,他用修长纤细的手指点燃了一块焰硝,向已泼过了火油的植被上掷去,火势瞬间冲天而起。

  毒尸们在大火中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杨惜!”

  贺萦怀看着那个人极清瘦的背影,喊了他一句,声音沙哑而颤抖。

  杨惜回头朝贺萦怀轻轻一笑,赤红的火光映亮了他清秀柔和的脸廓,如瀑的墨发随风飘扬。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纵身跃入焰浪火海之中了。

  黑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渐渐喘不上气。贺萦怀只得背着母亲撤至府外,呆愣愣地望着已被烈火吞噬的宁国侯府。

  贺萦怀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仿佛被尽数剥离了,看不清,也听不清,只剩下一片混沌、死寂的虚无。

  无边际的黑暗像冰冷又厚重的绸被一样紧紧裹着贺萦怀,闷得他快要五脏俱碎。

  许久后,他耳边一阵嗡鸣,听见身边有人大喊“宁国侯府走水了,快救火”,听见许多嘈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先前已经逃出侯府的侍女和仆役上前来簇拥着贺萦怀,将他背上的母亲接下。

  -

  地狱……是什么模样?

  杨惜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他眼前这样的。

  锦绣帷帐,玉幕珠帘,榻前的博山炉里还焚着一种淡雅清馥的香。

  杨惜竭力睁开睡意迷朦的两眼,打量着四周,越看越觉得眼熟,这里是……显德殿?

  显德殿位于皇宫东南角,是东宫居所。杨惜身下这张柔软无匹的床榻也就是三天前他刚穿进《燕武本纪》时的出生点。对,就是他和男主萧鸿雪一起躺过的那张。

  如果这张床可以生出床灵,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他这个接盘了萧成亭惨淡未来的倒霉蛋。

  其实在接受了自己穿书成了萧成亭这一事实之后,杨惜每次看见这张见证了他对男主犯下的所有罪状的床榻,都很想自扇耳光。

  当然,他想扇的不是自己。他想扇的是那个曾经美滋滋地啃过男主的漂亮脸蛋,如今已不知润到何处去逍遥快活了的原主。

  不过这具身体本来就是萧成亭的,他现在扇自己,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在扇原主了!

  不过,他怎么会躺在显德殿里?他这是跳入火海之后直接重开新档了吗?

  “咳……咳。”

  杨惜无意识地咳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又痛又痒,仿佛被钝刀划割过一遍似的,声音也哑得吓人,像被谁下了失声药。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挽起寝衣的袖子,发现自己两条胳臂上都是被火烧伤留下的粉红色印痕,虽然看着并不严重,但杨惜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依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起身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些白色的布绷,将双臂都缠束起来。

  走回榻边时,他路过了铜镜,就顺道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易容的那张画皮已经不知所踪了。

  然后,他静静地坐在榻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榻沿,思考起来。

  喉咙哑痛应该是被火场里的浓烟给熏燎的,现在应该是宁国侯府大火之后了。

  不过,匪夷所思的是,那可是场能把毒尸都给生生烤焦脆了的货真价实的大火,他分明也跳进火海中了,怎么会只受了点轻伤?

  而且他不是被那个张逸之给挠伤了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的左臂那缤纷的颜色,看着就像要变异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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