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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雪_咪呀咪呀【完结】(43)

  杨惜附在他耳畔轻轻耳语了一阵。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柳梦书松开了杨惜的手,失魂落魄地来回踱了几步,身形一晃,重重地倒在石阶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柳梦书一身素衣上俱是青苔雪渍,他抬头望着晴空,嘴中痴喃。

  “即使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你还是愿意和她一起去死,对吗,阿兮?”

  一行泪水自柳梦书的眼中缓缓滑落。

  “我原以为绛真走了,我再默默陪着你,向你表白心迹,你就会回头看看我。”

  “可是走了一个绛真,又来了一个萧梧山。”

  “我以为你爱上萧梧山了,可是绛真一回来,你就毫不犹豫地为她去死了。”

  “原来你从头至尾爱的都是她,只有她。”

  “我当年……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回来的,你怎么就这么犟,非要和她去呢。”

  杨惜敏锐地捕捉到了柳梦书话中的关键信息,眼神一凝。

  “……救?”

  杨惜走到柳梦书身旁,蹙着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柳梦书抬起头和他对视,苍白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殿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阿兮。”

  “三年前的冬至日,我派我家小厮去给阿兮送饺饵。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她从小就爱吃我亲手做的饺饵。”

  “但是那日晚间,尚书府的仆役来回话说,他们小姐满腹忧思,早上送去的饺饵一口未动。我心下奇怪,想到尚书府去问个究竟。”

  “可门还没进去,我就看见阿兮作男儿装扮,独自一人翻墙出府。她将一沓书信埋在墙根儿,便独自骑着马去了平康里。”

  “我将那沓信件掘出,发现那是阿兮和一个青楼名妓之间往来的信件,原来她们早已结为爱侣……”

  “最上面的一封,是那个名叫绛真的妓子写给她的,只书了五个字:‘与君同死生’。”

  “我结合之前的信件猜出,原来,她们竟要在今夜殉情!”

  “我赶忙悄悄跟在阿兮身后,一路跟她跟到了曲江边。”

  “她站在曲江边,望着对岸华灯煌煌的醉红楼,那天的风很冷,她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

  “我听见她喃喃自语,说‘小真,你也会在今晚跳入此江吧,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然后,她脱下丝履,跳进了曲江。”

  “我登时慌了,也紧随她身后入江,待我好不容易将她救上岸时,她早已失去了意识。郎中说,若我送来得再晚一些,就救不回来了。”

  “其实那晚我挣扎过,要不要也去劝止那个绛真,将她一并救起,但是……”

  “我当时妒火中烧,心生邪念,想着如果绛真死了,而阿兮还活着,我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柳梦书脸上闪过一丝阴险。

  “所以,我没有去救绛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将阿兮背到了医馆。郎中给她喂过药后,我悄悄将她送回了尚书府,她的榻上。”

  “然后,我写了一封佚名书信放在姜伯父案头,说阿兮近日行踪有异,要严加照管。”

  “我那时一心想着,死了不好,”柳梦书摇了摇头,“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阿兮她年纪小,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我硬生生将她留下了。”

  “那个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做的是对的吧?我喜欢阿兮,所以我救了她的命,我救了我喜欢的人的命,谁能来指摘我呢?”

  “我原以为她们殉情是因为为世俗难容,可我太天真了,”柳梦书咬牙道,“我不知晓其中的内情,原来,阿兮寻死,是为了逃避入宫。那时陛下就已经对她有意,只是还未正式下旨。”

  “我虽将她救起,可两月后,竟听闻她接到了入宫为妃的圣旨。”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我自作聪明拆散了她和绛真,却不成想,到头来,还是这样的收梢。阿兮入了宫,昔日萧郎已成陌路人。”

  “……后来,我追悔莫及,把一切都抛下了,追到这里,可却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绛真一起死去。”

  “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不曾改变什么。”

  柳梦书两眼通红,举袖拭泪。

  “你知道……你把她们两个害得多苦吗?”

  “这些误会仇怨,她们到死都没能解开。”

  杨惜面带愠色,语调淡漠。他用折扇挑起柳梦书的下颔,然后猛地向旁边一甩。

  “我知道,殿下,我知道。”

  “我还是要多谢您,未将我和阿兮的事公之于众,我的性命和家门得以保全……”

  柳梦书俯身,向杨惜恭谨地拜叩。

  “不必谢本宫,本宫并不是为了你,”杨惜冷笑一声,“是为了姜娘娘。”

  柳梦书闻言,淡淡地笑了,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原想撞柱而死,随阿兮去。”

  “可是她们见了我……不会高兴的。”

  “所以……我打算去国观修行,为她们祈福,祈求她们来生安乐。等我死后,就化作一只大龟,往她们坟上,为她们驮一辈子的碑去。”

  “原来活着,也没那么好。”

  柳梦书轻笑一声,咳嗽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1]

  宫道上很寂静,杨惜只能听见柳梦书轻轻吟诗的声音。

  隔日,杨惜去辟雍学宫上课,课后他特意去见了柳绩一面。老博士依旧是一张严肃冷脸,他将杨惜先前所交的策论做了细致的圈点批改,但不曾夸赞他一句。

  杨惜手捧策论,微微一笑,主动和柳绩提起了柳梦书。

  柳绩冷哼一声,满脸怒容,灰白的胡子都跟着抖了抖,“殿下说那个孽子?休得再提。”

  待杨惜告诉他柳梦书入宫及出宫修行的实情后,柳绩扶着桌案静默许久,长叹一声。

  “何至于此……痴儿,子元,何至于此?”

  是啊,何至于此呢?

  杨惜垂眸,在心中默念。

  ……

  面对眼前睿宗的质询,杨惜面上笑容滴水不漏。

  “是,柳贵卿来见儿臣,是因为他和姜娘娘儿时是要好的玩伴,姜娘娘薨了,他很为她伤情。”

  “嗯……”

  睿宗摆了摆手,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凤皇啊,明儿就是除夕家宴了,父皇知道你和白雉感情好,可你留白雉在显德殿住了这许久,昭王府那边也很是挂念。”

  “明晚你昭王叔会入宫赴宴,你也该把白雉还给昭王府了吧?”

  杨惜听了这话,注意力没有落在后面的“该把白雉还给昭王府了”一句,而是“明儿是除夕家宴了”这一句。

  他忽地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地行礼告退,吩咐轿辇往显德殿行去。

  一晌后,刚在院中练完剑的萧鸿雪正准备走进屋内,转头望见了一道青色的颀长身影。

  杨惜提着食盒,笑意盈盈地朝他挥了挥手。

  萧鸿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加快了回房的脚步。

  杨惜:……

  杨惜急忙小跑跟过去,赶在萧鸿雪将门合上之前硬闯进了萧鸿雪的寝殿。

  “呼……”

  杨惜弯下腰喘气,他的面颊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发丝也有些凌乱。

  萧鸿雪倚着门框,面无表情地擦着剑,睨了杨惜一眼,道:“太子哥哥,你觉得臣弟很好玩吗?”

  “啊?”杨惜有些疑惑。

  “臣弟生性冷淡,寡言少语,脾气古怪,旁人唯恐避之不及。”

  “太子哥哥为何三天两头往臣弟这里跑?”

  “因为我不觉得你有这么不好啊。”

  杨惜坦然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我来,给我们‘生性冷淡、脾气古怪’的阿雉庆贺生辰。”

  生辰?

  萧鸿雪闻言惊异地抬起头,心口莫名一颤。

  除夕前一日,是他的生辰。可这个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的日子,萧成亭居然记在心里了?

  杨惜变戏法似的从食盒中取出几个盛了寿桃、长寿面和千层酥的碗碟放在桌案上。

  “阿雉,你尝尝看。”

  萧鸿雪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杨惜将箸勺递给他时,他还是挺给面子地接过了,没有直接打翻。

  “寿桃是我亲手捏的,面是我亲手煮的,千层酥……千层酥我实在有心无力,是请厨娘代庖的。”

  杨惜笑吟吟地补充道。

  在萧鸿雪心不在焉地拨着箸勺,小口小口品尝的时候,杨惜悄悄绕到了他身后,将一样物事戴在了他颈间。

  准备趁杨惜不注意,将吃食偷偷吐掉的萧鸿雪动作一顿,望向自己颈下。

  那是一条做工精巧、闪闪发亮的银锁。

  “这个,叫长命缕。据说可保佑佩戴者无灾无祸,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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