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玉宫,斛玉将微鹤知放在床上,金光流入微鹤知体内。
许久,待金光完全消失,斛玉起身,他手中还握着微鹤知冰凉的手指,斛玉喃喃,不知道说给谁听:
“师尊,一定要醒过来,要来找我……一定要来找我……你说过的。”
回答他的只有微鹤知紧闭的双眼,和突然跳出的一道被微鹤知识海压住的记忆。
如今微鹤知识海同斛玉断开,曾经压住的东西自然也就浮了出来。
斛玉起身离开的身影一顿。
冷泉,濯尘,伤疤……
他忽折身,将微鹤知胸口的衣襟轻轻下拉。
“……”
在眼神触碰到那交错的数道剑痕时,斛玉紧紧捏住微鹤知的衣领,没有再向下看。
那晚的记忆被斛玉压在了心底。
斛玉走向门外。
他现在没有时间和微鹤知一一对账……但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可以留在以后慢慢说。
现在先要解决的,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劫难。
白玉宫外,斛玉仰起头。
他眼底由漆黑的眼瞳,化为淡紫色的流光,后慢慢变深,直到瞳孔外圈渡上了一层金光。
长发束在脑后,斛玉笔直又有些单薄的身形如竹,任由四周狂风大作,斛玉踏上台阶,一步步,一步步,登上了太初峰顶。
天雷在云端盘旋,紫色的光泽和斛玉眼中别无二致。
扶桑树已经长得极高,像是要将这天捅个窟窿。
斛玉神识落在四面八方。
溯霭洲,听昀洲,数风洲,鬼界……
遍地哀嚎,尸横遍野。
斛玉屏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血腥气的人影骤然从天而降,落在了斛玉的身边,斛玉骤然睁眼。
“昼。”
……是重续。
瞪大着眼睛的重续,在太初峰顶粉身碎骨。
努力撑起头,重续看向了斛玉的眼睛。
流光,流转,包容天地,却不放进万物分毫。
直到这一刻他依旧不愿相信,明明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他,又怎么能不是他?
重续想要爬起来证明,但他的身体在溃散。
这些年,为了将那仅剩的一点神格给斛玉,重续以恶神的形态控制着整个天界,已经要油尽灯枯。
可每次都会有各种意外降临,让他不得其所望。
现在想来,当是背后的那双属于真正天道的眼睛一直望着他,所以无论轮回多少次,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达不到他的目的。
天道没想要昼神复活,就一定不能复活。
夜神亦然。
在重续执拗的目光中,斛玉蹲下身,经受了微鹤知的离去,此刻斛玉心口已然麻木如石,他淡淡对重续再次道:
“我不是他。”
重续:“……”
就在重续要扑过来的前一刻,斛玉开口:“但我见过他,就在鬼界虚境的扶桑树下。他还有一点神识,只是你畏惧从前,这么多年从不靠近扶桑——不然,你是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的。”
重续想要爬起来,可他的身体已经消散一半,他死死抓住斛玉的衣袖,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他张了张口,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的眼中竟然带了些恳求。
看了他许久,斛玉才说:“他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重续所有的动作忽然停下。
他屏住呼吸,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只听斛玉轻声开口:【小重续,这么多年,辛苦你。】
“他不怪你。”
“……”
天地间唯一在人间成型的魔神消失时,竟然只给这世间留下了一道尚且温热的水迹。
虽九死,其犹未悔。
半蹲在那里,斛玉久久未动。
昼神其实将重续教得很好,只是后来这些年,天地恶念越来越集聚在天界,所以重续的性格也越来越偏执激烈。
所以这一切错的是谁?
天道?
天地法则?
斛玉闭眼。
谢己,杯尤,止淈,重续……天道让他亲眼看见的,都是欲。
贪欲,妒欲,全欲,爱欲……
阶层,战,嫉妒,憎恶,人欲催生了凡间的王朝,天上的仙界。
外面天塌地陷分崩离析,内里还在勾心斗角冥顽不灵……人欲永不消失,于是天地法则,降下了平衡人欲的罚。
微欲罚其身,轻欲而罚其国,重欲而罚万万人,如此反复,千万年里,终于构建起此间上下。
这就是天地法则?
斛玉喃喃:“人喜怒贪嗔痴,有了欲方能向前,难道想要飞升就是错?妖族想要化形就是错?”
【……】
天地法则不允。
……既如此,那错的最大的,就该是天地法则。
斛玉说:“你也有欲,你想将世间一切推倒重开,继续在你的法则之下运行。可你没有问过这世间千万年里的生灵它们愿不愿意要你这样的平衡,你的法则只有你自己满意。”
看看这世间。
一切生灵都在对抗这天灾。
当天地生灵一心,那么说明这天地法则早已经不被天地接纳。
斛玉闭眼:“……你该下台了。”
天雷大作,传到了三洲三界。
待暮归他们赶来时,太初宗最高的峰顶,当年一箭把冥河射了个对半的少年重新拉起圆弓,衣袖纷飞,直指天道。
他直面这天地的力量,仿佛雷一落就化为飞灰的身躯悍然站在了扶桑树上,不动如山。
四周的灵力化作结界,将他笼罩其中,辞丹月扔了张破阵符纸上去,竟撼动不了分毫。
斛玉吸收着世间的一切气息,化作羽箭的灵力,扶桑树枝做的箭头散开金光,替他转化着灵力。
数风洲的修士在远处不敢靠近。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太初山下,修真界说的上来名字的大能竟齐聚于此,鬼主,妖王,洲主……
只是他们止步于峰顶的结界外,不能踏进半步。
拍打着结界,辞丹月扬声:“小师弟,让我进去……师姐绝不拦你,进去帮你行不行?”
同这天地法则抗衡,必定受到反噬,唯有同归于尽一条路可走。
斛玉知道,所以提前设了结界,谁都进不来。
见他不为所动,一边的洛贝简直要破口大骂:“斛玉!你这时候逞什么英雄!天地灵力全掏干净了你也挡不住,我是妖兽,我能受天地保护,你让我去!”
激将法没用,可到这时候,谁有什么法子都毫不犹豫用出来,万一哪个就奏效了呢?
斛玉听得见一切,但一个也不回应。
他静静注视着天道,好像看见了重重乌云后的那道神识在快速穿梭。
他现在就是要找到那抹神识。
而他只有一次机会。
斛玉额角落下一滴汗水。他的衣服好像要被汗水濡湿,又因为扶桑的温度很快蒸发变干。
他察觉到什么东西进了结界,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头。
结界外,暮归愣怔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黑衣身影上。
微鹤知换了最繁复的一套祭典的玄衣,那是斛玉送给微鹤知的,挑选了很久,因为心意很珍贵,微鹤知几乎没有拿出来穿过,怕什么东西不小心污了斛玉的礼物。
“……师尊?”
脚步一停,刚畅通无阻穿进结界的微鹤知回头。
聚集在太初之下的修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微鹤知的瞳孔竟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如同他身后的大树发出的光泽,本就极具威慑的眼神更添一份属于天界的威严。
看到这样的微鹤知,辞丹月竟有些陌生,只有一旁的春浮寒越过结界,仔细打量着微鹤知身后巨树树枝。
如果他没感知错,微鹤知身后缺损的灵根,是被扶桑补足了,不然以灵力流逝的速度,此刻微鹤知应该已经没了性命。
……是斛玉。
春浮寒直觉,斛玉和扶桑之间,有一道不可撼动的连接。
因此当微鹤知转身轻而易举进入结界时,春浮寒只眼神轻轻波动了几下。
……
斛玉手臂一松,他感到有什么将他拢在怀中,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直到这时,斛玉呼吸才有些颤抖。
“……”
他不敢回头,怕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如同知他所想,亦怕惊扰了他,微鹤知只是拉起斛玉的手,将人拢在怀里,调整着他的姿势。
仙尊声音温柔,像多年前第一次教导斛玉那样:“……不是说,要这样才能用出全力?”
斛玉瞬间红了眼眶。
他闭上眼,天道之下,他终于透露出一点属于斛玉自己的脆弱。
斛玉没有问微鹤知是什么时候醒的,只是如从前般轻声呼唤道:“…师尊。”好像这样,才能真正将神识从方才微鹤知冰冷的身躯里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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