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
行宫之下的大殿。
汐月宗宗主抱着一柄沾染了血迹的长剑,跪坐在地面。
男人神色癫狂,涕泪横流,抓住宗内从虚境出来的弟子,怒吼:“不是让你们护好麟儿吗?为什么你们活着出来,麟儿却葬身在虚境?”
四周退成一个圈,被抓住的汐月宗弟子白着张脸,嗫嚅:“他自找的……若不是他,或许我们都要死在虚境……”
“你说什么?!”
男人狰狞的面孔靠近,那小弟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抖着声音替自己辩解:“……宋麟本就被断了一手筋脉,他死之前,虚境雾气已经渗入,宗主,少主出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从虚境出来的大比修士,没有不恨宋麟的。即使是同宗,也不会因为情谊心软,他们都见过宋麟拖着所有人去死的那半张脸,将其佩剑带回已经是不易。
但汐月宗宗主痛失爱子,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抓住那小弟子的脚踝,追问:“是谁,是谁伤了我儿?”
小弟子踟蹰,在宗主杀人的目光中,小声回:“谢,谢一……”
又是谢一。
周遭聚集端坐的几方宗门暗中竖起了耳朵。
不仅仅是因无名小卒在虚境以一己之力护住百名修士而一举成名,也不仅仅是春浮寒曾经质问谢己谢一的来历,宗门注意此人,皆是因天灵根现世。
灵力式微的三界,谁都想得到天灵根。此刻,天灵根之事已迅速扩往三洲,三天之内,三界每一位修者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后知后觉羞愧的告密弟子皆一声不吭,假装不是自己供出谢一的天灵根。他们劝解自己,若天灵根能为宗门所用,总比他一人用来的好,是为了大局考虑。
殿内一时众人神色各异。
大殿中央,只有神志不清的汐月宗宗主还在咒骂:“畜生……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为我儿报仇……”
有宗内无甚损失的宗主靠在椅背,嗤笑:“宋宗主,还好意思杀别人泄愤呢,你的好儿子若真活着出来,谢一不杀,我们也要杀。”
汐月宗宗主浑身颤抖,他不相信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宋麟是他最骄傲的儿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害了他,除了谢一,一定……
男人突然拔剑,发狂般砍向方才说风凉话的宗主:“是你,是你嫉妒我儿修为……!”
或许是暴怒加持,男人的速度竟空前得快,那宗主脸色一沉,躲不过,他一把拉过身后的一名弟子。
“嗤——!”
剑砍到那小修士之前,一道金色法阵凝结而成的长剑忽然飞来,将汐月宗宗主身后穿刺到身前,刹那间,男人就被钉在了白玉之上!
“咔嚓!”
白玉应声碎裂,殷红的血迹从瞪大双眼倒下的男人身下溢出,渐渐将那块白玉砖染成红色,他甚至看不到是谁杀了他,就死在了血泊。
大殿中逐渐弥漫起浓厚的血腥气。
是谁出手?
众人朝法阵方向望去。只见大殿门槛外,白发黑衣的修士手持金色法阵,静静注视着那血迹。片刻,他抬脚踏入大殿,身后出现了溯霭洲洲主谢己,以及听昀洲洲主止淈。
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寂静无声。
三洲洲主竟同时到了。
第11章
听昀洲注重法度,洲主止淈端坐,他发髻整齐,鎏金火纹锦袍,全身上下连衣褶都一丝不苟。蒙着双眼,只露出半张脸,男人开口:“残害宗门修士,按法度,可杀之。”
谢己坐在另一端,他目光扫过从虚境出来的大比弟子,最终落在人群后的一名数风弟子身上。
“将虚境发生之事如实道来。”
被选中的望初身躯一震。
他左右环顾,反复确认这个位置只有自己,不禁苦笑。
望家慕强,师兄的名字是望风,旨在当年风止宗。望初的名字亦是后来改成望初,十年来的目标都在向太初靠拢,但这次,在自己最敬仰的宗门面前。
望初抬眼,视线一错不错地望着高台上气势冷绝的男人。
微鹤知站在高台正中间。他手中法阵还在沥血,冷峻的凤眼俯视台下众生相。大境界差异就是如此不讲道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天然的压迫。
同样是天灵根,望初眼前闪过斛玉从水中出来后的那张脸。
关于斛玉的部分,他不愿和盘托出,无论是灵器、箭术、修为,还是……
大殿中死去的汐月宗宗主的尸身被晾在一旁,随着望初模糊着讲到宋麟是如何要置修士们于死地,众修者变了脸色,他们狠狠望着那具尸体,仿佛他就是一切恶事的源头。
少年回忆声里,姗姗来迟的春浮寒走到微鹤知身旁。
路过那尸体时,他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上高台。
只死了一个。
之前说的有关小师弟的话,看来有些用处。
待望初结束,确保声音可以清楚传到大殿内每个人的耳朵,春浮寒方接着望初脱离虚境后的一切开口:“……大比落入虚境的九十八位修真弟子,除死于虚境的汐月宗宋麟,皆安然从虚境脱身。”
“虚境裂缝已填补完成,并加固法阵。拜天游大比三日内可恢复。”
春浮寒:“谢一尸身已找到。”
一声惊雷。
角落里的谢怀瑜瞬间起身,还在纠结如何含糊斛玉存在的望初难以置信抬头,惊诧:“你说什么?!”
春浮寒视线从纷纷变了脸色的各宗门宗主脸上掠过,最终落在谢怀瑜和望初两人身上。
他不介意替二人重复一遍:“谢一尸身已找到。”
“不可能。”
望初随即否认,怎么可能,他不顾身后家族长辈阻拦,上前一步,“尸身呢。”
春浮寒淡声:“送进来。”
大殿门口,两名太初小弟子抬着一长条的架子进来,上面覆盖着白布,众目睽睽,春浮寒示意揭开。和望初同样,谢怀瑜死死盯着那布,首先看到的是焦黑的皮肤,紧接着,是额头下那张血肉模糊又熟悉的脸。
谢怀瑜手抖了两下,腿软之前,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
不对!这是斛玉那张用灵力掩盖的路人脸!
陡然泄气,又很快反应过来。谢怀瑜暗中迅速掐住自己的大腿根,又痛又酸,少年登时眼底蓄出眼泪。
台下各宗岿然不动,实则不知心思几转。天灵根根骨的气息荡开,不属于天地间的灵力,即使是不那么靠近,也能察觉到不同。
“这……”有宗主问,“就是谢一?”
春浮寒目光落在呆愣的望初身上,他问:“你看,是他吗。”
望初恍神,脚步不受控制后退几步,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踉跄又快速走到那尸体边,手里出现一把长弓。长弓嵌满灵石珠玉,一出现,好像将大殿都照得金碧辉煌。长弓末端有一块如同镜子的灵石。
望初将那块灵石对准斛玉的脸,和焦黑的身体。
光华流转,许久,少年无力垂下胳膊,他垂着头,神色不明,唯有声音震颤:“……是他。”
光华镜可照万物本始,这的确就是谢一的尸身。
确认那一刻,大殿台下气氛陡然变得微妙。未发育成型的灵根受不住天雷,肉身死于其下,但灵骨还在。
“那就好。”像察觉不到古怪的氛围,春浮寒踱步到台下“尸体”旁,“虚境歧奴逃窜数目有异之事,或同此人相关。先前谢一护送修士逃离虚境,但出现于最后大比名单仍然蹊跷。谢三公子,”春浮寒侧目,看向谢怀瑜:
“关于此事,太初或许需要三公子协助查探。”
他余光里,微鹤知手中法阵已然消失,于是春浮寒挥手,白布重新盖回尸体头上。
看了高台上父亲一眼,谢怀瑜抹了把脸:“……好。”
春浮寒回身,面向三方势力:“尸体暂由太初保管,待查明真相,再另作打算,不知各位宗主可有异议?”
听昀洲向来讲究公正,溯霭洲洲主三公子卷入此事,至少此刻不会有异议。
春浮寒点头,再次望向谢怀瑜:“尸体暂放于数风洲冰牢。三公子,一同前去?”
谢己起身:“我亦随春小友前去。”他看向微鹤知:“汐月宗是我溯霭下宗,其去向就由我洲负责,仙尊以为如何?”
微鹤知神色淡淡:“随意。”
望初跪坐在地,低着头,谢怀瑜路过其身旁,手背不经意间擦过望初的肩膀。
待大殿人基本离去,望初才吐出一口气,一身冷汗瘫倒在地。
太好了,他没死。
……
不同于峰顶风云变幻,太初某座隐秘的白玉宫外,一只兔子正在努力刨坑。
它小小的尾巴团成一团,随着动作耸动。奶白柔软的毛发沾上更白的落雪,整只看起来像洒了糖粉的桂花糕。
该死的微鹤知,洛贝边刨坑边咬牙,把结界整得如此牢固,他用尽毕生修为,竟连一个角落都破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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