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长长的“哦”了一声,又给魏婪塞了五十两白银,“仙师说得有道理,我明白的。”
理论上来说,见好就收总不会错,但魏婪想要的更多,道:“说起来,方老爷,您以往招惹过的麻烦似乎还没处理干净。”
方老爷脸色一变,“什么麻烦?”
魏婪笑了:“坎卦,三爻动,恐怕是车马之事。”
他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除了本卦和变卦,变卦是个水风井。
瞧着方老爷愈发难看的脸色,魏婪不急不慢继续道:“三爻发动临腾蛇,方老爷当时心神不宁,意外撞上了人…”
“不对,”魏婪嘴角噙着笑:“是撞死了人。”
算命哪有敲诈勒索来钱快,魏婪没有什么道德,只想用这个把柄换钱。
方老爷沉默了片刻,哈哈大笑,“仙师既然这么厉害,那您说,我撞死的人,是男是女?”
“女。”
魏婪仔细看了看卦象,笃定地说:“你喝了花酒,遇上宵禁,怕被巡逻的士兵抓了,急着回家,这才酿成惨剧。”
“若是我没猜错,午火发动,是夏天的事。”
他说得分毫不差,但方老爷不再为自己找到了真仙师而喜悦。
老男人眸色阴恻恻,“仙师说少了一件事,我不但撞死了一个,还将看到这一幕的打更人一并杀了投河。”
这个魏婪倒没看出来。
身体微微后仰,魏婪避开方老爷的口气,却被那人紧紧攥住了肩。
方老爷压低了嗓音:“仙师,您提起这事,难道要告发我吗?”
“放什么屁呢?”
魏婪拿起茶杯泼了他一脸,神色矜傲,“我要钱。”
“哎哟!”
方老爷退开半步,捂着脸擦水,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要钱?你不是道士吗?”
魏婪双手抱臂,下巴高高扬起:“道士怎么了,道士不用吃饭?道士靠喝露水活?”
“二百两,我可以替你保密。”
魏婪摊开手,漂亮的眉眼减去清冷,尽是市侩之气,但他生的不清白,哪怕这样趾高气昂,也别有风情。
他只需要报价,方老爷要考虑的就很多了,比如魏婪是不是一次性拿了钱就走,会不会再来要,比如魏婪是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拿了钱转头就去官府。
最后,方老爷问:“只要二两百?以后不会再要了?”
魏婪笑而不语。
等他出了方府,方老爷望着青年的背影,手掌攥紧了。
当天夜里,魏婪住的客栈意外闹了火灾,呛人的气味在屋内蔓延,火舌舔舐房梁,木屑横飞。
魏婪掩着口鼻走了出去。
只见客栈里乱成了一锅粥,人们的尖叫声杂糅在一起,有老人,也有小孩,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容被火光照亮,很快淹没在浓浓黑烟之中,木梁从上方砸了下来,卷起一阵滚烫灼人的风,一根断木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直冲魏婪面门。
“砰——!”
魏婪惊险地躲过,捂着脸退后几步,指尖似乎有濡湿感,他低下头,在烈烈火光之中瞧见了被血染红的指尖。
现在的魏婪还没有遇到系统,他第一次面临火灾,站在火海之中,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冷静。
冷静点魏婪。
他捏紧了楼梯扶手,四处张望着,穿着灰布麻衣的小厮提着水桶冲进来,然而这么一点儿水根本不够。
“囡囡,快跟娘出去!”有个中年妇人牵着孩子的手从魏婪身后的房间跑了出来。
那小姑娘似乎还没睡醒就被叫了起来,脸上满是无措,脚步不稳地跟着妇人跑下楼梯。
火焰在下方挥舞着利爪,想要把这对母女拖下去,木板嘎吱嘎吱作响,替两人发出刺耳的尖叫。
或许是吸入太多浓烟,魏婪眼前一阵眩晕,他扶着楼梯稳住身体,匆匆向下跑去。
众人嘈杂地声音中向门外涌,魏婪混在其中,终于出了客栈,他回头一看,火光冲天,将夜幕照成白昼。
方老爷要他的命。
魏婪倚在树下缓了一会儿,摊开掌心,里面是三张揉地皱巴巴的银票。
黑灰附着在上面,最下方印着方氏钱庄的字样。
当夜,魏婪没再找其他落脚处,而是敲响了另一位富商的门。
门口的侍从睡眼惺忪地推开门,眯成细缝的双眼蓦地瞪大了。
月光皎皎,青年站在光下,月辉在他的发丝上流动,容色出尘,眉心点朱砂,眼下一道浅浅的红色疤痕,不似真人。
“妖、妖怪?”小厮讷讷道。
魏婪轻笑,没解释,只说:“我找王老爷。”
小厮不敢拒绝他,立刻跑进去通报,王老爷已经睡下了,不耐烦的骂道:“什么妖怪不妖怪的,让他滚!”
小厮急的跺脚,“老爷,您还是出去看一眼吧,我听说咸福客栈走水了,那妖怪怕不是从客栈来的。”
王老爷打了个激灵,咸福客栈就是他的产业。
他连忙翻身下床,匆匆裹了衣服走出去,只见庭院中站着一道高挑纤细人影,远看似是天地间的一粒雪。
王老爷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和呼吸,走近一看,小厮口中的妖怪原来是个漂亮青年,黑发白衣,周身拢着火烧过的气味,像化成人形的白蛇,也像索命的怨鬼。
“先生是……?”
魏婪抿唇轻笑,直入主题:“王老爷,您想不想要方家的田庄?”
大火最终在一场雨中熄灭,虽然有人受伤,但好在并没有死者,衙役们在断垣残壁中找到了王老爷准备的“蛛丝马迹”。
掌柜和小厮们统一口径,一口咬死昨夜看到了可疑之人,似乎是方老爷的家奴。
王老爷又买通了一个乞丐,小乞丐最开始什么也不肯说,等衙役们威逼几句,便支支吾吾地说:“昨晚、昨晚确实有人从客栈后门跑出来,他跑出来没多久,客栈就着火了。”
人证物证俱在,仅仅如此,却还不足以定方老爷的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王老爷塞进去的荷包。
次日,方老爷在家用饭时被闯进来的官差压走了。
依照殷夏律法,故意纵火,当判处三年劳役,醉酒纵马伤人,致人死亡,罪加一等,抄家流放遥州十五年。
“他害了两条人命,烧伤十多人,为何不是死刑?”魏婪接过王老爷递来的锦盒问。
“他舅舅在朝为官,”王老爷叹气:“虽然只是八品,但民不与官斗,流放已经判得够重了。”
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皇权斗,皇权,不与神权斗。
魏婪闻言莞尔,“既如此,那便只能……”
王老爷疑惑:“只能什么?”
只能站到那求仙台上,站到天子之上。
锦盒中的银钱足够魏婪去京城了,他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行踪,坐船北上,向着全天下最大的富贵而去。
然后,他又一次因为贪心将自己置于险境。
先帝信世上有仙人,却不信他们这些愿意来求仙台的是真仙,非要他们证明自己。
三十六名道长中,死了二十个,超过半数,剩下十六个虽然活下来了,但还是时不时要面临先帝的考验。
算国运、解灾祸、炼仙丹、与神灵对话,知道的他们是道士,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社畜。
社畜这个词也是魏婪和系统学的,不过现在想来,他觉得闻人晔更像社畜,每次见他都在处理公务。
不对,应该是国畜。
【系统:不算吧,国家是他自己家的。】
魏婪想了想,那就是家——这个不能说,不敬圣上,罪过罪过。
骗了先帝一年后,也是给先帝吃了一年仙丹后,先帝某日忧心忡忡的来找他,说他夜里依然乏力,难振龙风。
魏婪气定神闲:“吃的不够多。”
先帝听进去了,把仙丹当饭吃,光荣的吃死了。
第三次贪心作祟,魏婪明明有机会跑,但他舍不得金银细软,打包财物浪费了时间,被御林军扣下。
一扣就扣到了现在。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阴暗面,”魏婪将地上的草打乱,免得被懂行的人看出来,“天下人,谁不爱财?”
【系统:我不爱。】
【魏婪:你不是人,你也不懂爱。】
天色渐晚,魏婪抬起头,看到了天边的红霞,另一边的暗色一点点侵袭,红霞不敌,逐渐褪去。
殷夏以玄色为尊,西北异族则奉赤色为本色。
意思是殷夏会赢吗?
鞋底踩着水草,发出轻微的声响。
魏婪闻声望去,那背着弓站在不远处的人,赫然是夏侯泉。
“魏道长,我打扰您清修了?”
“无碍。”
魏婪淡声说:“觉得内疚就赔我点钱吧。”
夏侯泉:“?”
他眨了眨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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