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问道:“殿下,您可还记得,我们初入凉荆城时发生的事?”
闻人晔“嗯”了声,“这些本宫还记得,只是进城后,许多记忆模糊了。”
他随口说了几件事,都是当年闻人晔在凉荆城真正做过的,令他欣慰的事,梦中将他的真实经历照搬了过来,尚且都在掌握之中。
唯一与现实不同的便是多了一个人。
闻人晔确信,当年他并未在凉荆城见过魏婪。
谭将军也听出了端倪,“太子殿下,您似乎只是忘记了与魏公子有关的事。”
闻人晔捏着茶杯,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本宫与魏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谭将军可知?”
“末将只知其中一二……”
梦果然是梦,谭将军一开口,闻人晔面前的场景再次变了,他对着镜子照了照,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脸。
他的动作行为依然不受自己控制,嘴巴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张开,问道:“魏婪呢?”
仆人毕恭毕敬地禀报道:“回太子殿下,魏公子今日一早便出府去了。”
闻人晔心中生疑,“他可曾说出府做什么?”
“回殿下,魏公子说,他要出去赚钱。”
闻人晔:“?”
他不是已经给了魏婪二百九十九两吗?
凉荆城城门口,和昨日一模一样的位置,魏婪坐在雪地中,面前立着个木牌,上面写着四个字:卖身葬叔。
葬完叔还有伯,葬完伯还有兄,魏氏大家族子息昌荣,足够魏婪卖上一年不重样。
他不吆喝,无聊地坐在原地,拖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系统:你不是要刺杀太子吗,坐在这里有什么用?】
【魏婪:他身边精兵数万,我拿什么杀?】
【系统:他对你根本没有防备之心。】
魏婪将木牌翻过来,用手指沾了点雪水,在“叔”字上方划了一条杠,改成了卖身葬太子。
没有防备之心?真亏系统说得出来。
魏婪看了会儿手中的木牌,嘲讽地勾起唇,站起身掸了掸雪,转身回府。
魏婪刚回来,消息就传进了闻人晔的耳朵。
“吱呀”房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闻人晔低眸看书,假装没发现屋外的动静,魏婪倚着门框笑了一会儿,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
紧张地捏住书角,闻人晔等了几个呼吸,眼前的字乱成了一团,任闻人晔怎么看,一句话都没看明白。
魏婪怎么不说话?
闻人晔心中暗自揣测,手一下一下翻着书页,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簌簌地声响,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太子殿下心中有多么焦急。
终于,闻人晔将书放下了。
如今才十七岁的他性子比登基后更加急躁,有什么情绪根本藏不住,他故意用手背碰掉了砚台,嘴里发出夸张的促音,“啊,本宫的砚台!”
不知道的以为那是皇室的传国之宝。
魏婪看笑了,他施施然走过去,蹲下身欲捡。
“慢着,”闻人晔见不得魏婪那双漂亮的手被墨迹沾染,绕过桌子将魏婪拉开,“本宫自己来。”
魏婪扯住他的衣袖:“殿下,您已经买下了草民,草民心中感念您的恩德,还是让我来吧。”
闻人晔气急,“本宫买你又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
魏婪敛眉,鸦色的睫在眼下投了一层影,他今日将惹眼的红衣换成了碧色,姿颜秀丽,半张脸自乌发中露出来,像是山中的青竹般清凌凌的站着。
“那太子殿下买我,是为了什么?”
闻人晔表情凝住,闭上了嘴,弯腰捡起砚台,随手都在桌上。
墨水泼了满书,一点点蔓延开来。
闻人晔似乎动了怒,压着嗓音说:“本宫想买便买了。”
魏婪眉目疏朗,他隐约察觉到了闻人晔压抑的情绪,笑道:“殿下不说清楚,草民不知该如何报恩。”
“太子殿下,”魏婪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您买下我,意欲何为?”
缠绵缱绻地四个字,把闻人晔听得面红耳赤,他反手捏紧魏婪的手,在青年耳边说:“你别作弄本宫!”
魏婪无辜地眨了眨眼,“草民何时作弄太子殿下了?”
闻人晔说不出话,拉着魏婪往里走,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幔,用力将魏婪拉上了床。
黑发披散在红被上,魏婪轻佻地充他眨眨眼,“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闻人晔存心吓唬他,伸手虚虚地摸着魏婪的脸,眼神飘忽:“不是问本宫为何买你吗?本宫身边正缺一个知冷暖的贴心人。”
他说着说着有了底气,手指下移,卷住魏婪鬓边一缕黑发,刻意模仿纨绔子弟的语气说:“跟了本太子,日后没人能动你!”
魏婪笑了,“殿下此话当真?”
“草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殿下若是真心的……”
魏婪拽住他的衣领,将闻人晔的脸拉进,呼吸交错之间,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模糊又勾人。
“殿下,您可不能骗我啊。”
闻人晔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张了张嘴,将解释的话咽了下去,将错就错道:“金口玉言,怎会有假?”
身后的纱幔落了下来,闻人晔跪伏在魏婪身上,微微低下头,目光从青年狭长的眸一点点下移。
魏婪的唇不薄不厚,唇形饱满,唇角不笑时自然下垂,反而像是冷着脸。
闻人晔不自觉恍惚了一瞬,从他第一次见到魏婪起,这人几乎没有不笑的时候,在先帝面前也笑,在弹劾他的官员面前也笑,究竟是习惯了虚与委蛇,该是真的不在乎?
仙人啊,你不该笑。
闻人晔低头,吻了吻魏婪的唇角,蜻蜓点水一般。
魏婪歪头看他,“太子殿下,您不敢吗?”
闻人晔发出一声气音,忽然抓住了魏婪的手腕,一个迅猛而热烈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
魏婪被他亲得痒,忍不住发出笑声,他越是笑,闻人晔心中越是憋闷。
闻人晔攥住了魏婪的衣领,略略扯开些许,白皙的颈便暴露无遗。
“你别笑了,”闻人晔郁闷地说:“本宫就那么好笑吗?”
魏婪一只手撑着床直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勾住了闻人晔的腰带,轻声说:“殿下,吻这里。”
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如玉的颈侧,淡淡的青色脉络在下方不易察觉的跳动着。
闻人晔咽了口唾沫,他不再关心魏婪究竟在笑什么,耳根充血般爆红。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样不妥。”
话是这么说,闻人晔的眼睛就没从魏婪身上挪开过。
魏婪颔首,“殿下说得是,边境重地,您身负要事,是我不该打扰您。”
说完,魏婪松开了手,可他还没下床,立刻被闻人晔重新压了回去。
魏婪失笑,手指拨弄着耳坠,笑着问:“殿下,您这又是何意?”
他眼神狡黠,分明在笑,嘴上却故意说:“草民愚钝,您莫要再戏弄草民了。”
闻人晔怒火烧心,咬牙切齿地说:“明明是你在耍本宫。”
魏婪“啊”了一声,以袖掩面,八字眉微微拧起,似乎十分委屈:“草民冤枉啊。”
闻人晔同他对视,脑中已经猜到了魏婪藏在袖子后方的下半张脸该笑成什么样子。
气急败坏的太子压着魏婪的肩,表情凶狠,势如破竹,最终却只是轻轻咬住了魏婪的颈。
他甚至不敢解开魏婪的衣服,只一味的进攻裸露在外的皮肤。
魏婪低低地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闻人晔的后脑勺,“殿下,先放开。”
不管闻人晔想要报复他,还是单纯被欲望蛊惑,魏婪一开口,他就老老实实的抬起了头。
魏婪惊喜地眨了眨眼,夸道:“好乖。”
闻人晔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狗了,表情一垮,低头又要去咬他的颈。
魏婪伸手捂住他的嘴,亲昵地说:“先别咬,我下午还要出去。”
闻人晔烧坏的脑子动了起来,警觉地问:“你要去哪?”
魏婪:“去山里给家父立碑。”
闻人晔这才想起来,魏婪卖身是为了葬父。
不对,闻人晔拧眉,小头下去了,大头上线了,“你真的有父亲?”
“我当然有,不然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本宫不是问这个。”
闻人晔抿唇,他真正怀疑的是,魏婪的父亲真的死在雪灾里了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魏婪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他怎么知道,魏婪没有撒谎?
以闻人晔对魏婪的了解,他嘴里就没几句真话。
魏婪一眼就看出来,闻人晔的疑心病又犯了。
不是因为他对闻人晔多么了如指掌,也不是因为他是闻人晔肚子里的蛔虫。
而是因为,闻人晔头顶的疑心值变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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