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秦骁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
祝观瑜一惊,连忙收回手:“我吵醒你了?”
秦骁实在困倦,坐起身来,眼睛还有些睁不开:“怎么了?”
片刻,祝观瑜道:“我在想,明日会不会顺利。”
秦骁低声道:“想得再多也没用,尽人事,听天命。”
可这件事,我若是不想听天命呢?
良久,祝观瑜只是说:“你说得对。”
又道:“我能在这屋里睡么?我一个人睡不着。”
秦骁想都没想:“不行。”
“若是明日一切顺利,我马上就离开京城呢?”祝观瑜抬眼看向他,“你也会说不行么?”
秦骁:“……”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微微一怔。
祝观瑜咬了咬嘴唇,伸手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秦骁,我……”
秦骁二指抵住了他的唇瓣:“别说。”
祝观瑜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也许是觉得今日就是最后一次独处了,也许是怕两人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他的心鼓动着,焦灼着,像有一把火在烧,秦骁堵住他的嘴非但没扑灭这火,反而让它报复似的轰然一下烧成了一片火海,将脑中的理智倏然烧得精光。
他一下子挣脱了秦骁的手,扑上去,抱住了秦骁的脖子:“为什么不叫我说?我偏要说!我中意你,我……”
话没说完,喉间一滞,秦骁点了他的哑穴。
祝观瑜:“……”
秦骁低声道:“大公子嗓子还没好,别说话了。”
祝观瑜瞪着他,恨恨地捶他的胸口,捶他,怨他,又忍不住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肩头。
秦骁只是任他靠在怀里,任他捶他打他,不做声,但也没有放开他。
最后,祝观瑜累了,但仍不愿意走,胡搅蛮缠抱着他,抱着他一起躺在软榻上,窝在他怀里。
他在他的胸口用手写字【你会忘记我么】。
秦骁没有回答。
祝观瑜又写【我不会忘记你的】。
秦骁这次回答了:“忘记我。”
他都懂的,他只是故意装听不懂。
祝观瑜真想恨他,可他又对他好,叫他恨也恨不起来。
最后,他只能把这当成两人最后一次独处,默默地、紧紧地抱着秦骁,把他的模样、身形、气味,一遍一遍记在脑海中,留待余生回忆。
不知何时,他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早晨。
一夜平安无事。
但在用早饭时,墨雨匆匆进来,道:“大公子!宫中派公公来请,说陛下传您觐见。”
祝观瑜一顿:“陛下还传了别人么?”
墨雨面色凝重:“没有。陛下没传秦世子和李公子,只传了您一个。”
祝观瑜心中咯噔一声,旁边坐着的秦骁也皱起了眉。
进宫的路上,祝观瑜的心口咚咚直跳,那是对危险袭来的本能的不安和恐惧,他在袖中压着那颗红玛瑙,反复告诉自己:镇定、镇定……
秦骁带人护送他到了宫门口,将火铳和刺客都交给了御前侍卫,才低声同他道:“陛下不会这么快动藩地。”
祝观瑜抬眼望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神情,但秦骁同他对视一眼,便又说了一句:“别怕。”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旁的福公公笑眯眯催了催:“大公子,咱们走罢,陛下一早就等着您呢。”
秦骁只得打住话头,往后退了几步,目送他进宫。
宫墙之中,金殿高耸,恢宏肃穆,宫人们个个敛眉垂目,连走路都没有声响,空旷的宫殿静得可怕,人走在这恢宏高耸的建筑中,就像微不足道的蝼蚁。
祝观瑜在袖中紧紧压着那颗红玛瑙,就像压着自己不安跳动的心,等他终于走到殿前,手中的汗已经完全将玛瑙打湿了。
“陛下,大公子求见。”福公公在殿门前朗声道。
不多时,里头有人高声道:“传——”
祝观瑜深吸一口气,跟着福公公跨入殿中。
当今圣上祝彦博正伏案批阅奏折,祝观瑜想起今日乃是休沐之日,陛下却仍在看折子,也许近来朝中事务颇多。
他在殿中拜下:“臣祝观瑜,参见陛下。”
祝彦博将手中的折子搁在了一旁:“起来罢。”
他从桌案后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了祝观瑜跟前,盯着他片刻,道:“果然是钟灵毓秀,容姿过人,怪不得恒信对你念念不忘。”
祝观瑜脑中嗡的一响,万万没料到陛下一开口,说的竟是这个!
他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陛下,太子殿下儿时戏言,当不得真的。”
祝彦博瞥着他:“戏言?他在游湖会上说的,也是戏言了?”
陛下什么都知道!祝观瑜浑身僵硬,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边疆战事吃紧。你刚刚进来时,朕还在看靖远侯的折子,说马上就要入冬了,乌拉木河将进入枯水期,没了河流阻挡,金人又要抢粮过冬,过不了多久就会发动新一轮大战。”祝彦博背着手,在殿中踱步,“危难之际,他这个太子殿下,还有心思风花雪月,朕真是失望。”
祝观瑜不敢作声,祝彦博却伸手把他扶起来:“起来罢,你并未犯错,不必如此胆战心惊。”
“盘州黑市的线索,恒远昨日已说清楚了,朕没什么多问的。这线索已交由恒远去查,若能查出结果,朕自当有赏。”
祝观瑜还有些发愣,没料到陛下对案情只字不问,他踌躇片刻,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禀告。昨日十六殿下进宫时,忘了带走臣缴获的那把火铳,到了夜里臣遭遇刺客,是专门来抢那把火铳的,可武功路数看着却不像黑市的江湖中人,臣和靖远侯世子活捉了一人,审出来一些供词。”
祝彦博道:“都交给恒远去办罢。”
“……”祝观瑜忍不住说,“可是既然不是黑市中人,这些人从哪儿得知臣手中有火铳的消息……”
祝彦博笑了笑:“观瑜,你知道这次军火走私案中,最紧要的是江南机造司丢了一批火铳,可你知道江南机造司是谁管么?”
祝观瑜道:“机造司专为朝廷打造兵器,是兵部直管,如今的兵部侍郎是……”
京中三大世家之一金家现任的话事人,金意陶,也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陛下的亲舅舅。
这么一个动不得的人物,在江南机造局丢失火铳之后,百官弹劾,群臣激愤,陛下这才“勉为其难”,将他贬到了一个无实权的位置上。
祝观瑜不敢作声了。
军火走私案,确为“走私”么?陛下要的,到底是找出幕后主使,还是将兵部上上下下捋一遍,全部换成心腹?
若此案根本没有幕后主使呢?若陛下根本不想找出幕后主使,只想借此实现其他目的呢?
那王府的嫌疑,岂不是洗都洗不掉?
不、不,不要慌张,仔细想想,陛下还能有什么目的?现在朝廷最着急的是什么?
——边疆战事!
在他刚进殿时,陛下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边疆战事。
祝观瑜压了压袖中的红玛瑙,道:“陛下圣裁,十六殿下定能查出结果,臣就不指手画脚了。至于边疆战事,臣来京之前,父王特地嘱咐,此行来京要问一问,朝廷是否还需要贡粮贡马,只要陛下发话,待臣回东南向父王禀告,东南便会将贡品送上京来。”
祝彦博看着他,片刻,一笑:“观瑜是在和朕谈条件么?”
“臣不敢!”祝观瑜又跪了下来。
这次祝彦博没再让他起来:“大周立朝至今,快两百年了,王朝兴衰更替,到了两百年便是一个槛。我祝家在前朝也不过是世家之一,到下一个两百年,又是哪个世家来坐这个位置?”
“观瑜,我们祝家如今的身份、地位,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凡哪一日改朝换代,天子都不姓祝了,更何况藩王?”他背着手,在这金碧辉煌又冷冰冰的宫殿中踱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像金家这样任人摆布,我们就要齐心协力,何分你我?”
什么不分你我,分明就是我的也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立朝之初分封藩王,就已经定好了规矩,怎能随意更改?
祝观瑜道:“可是……”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高声通报:“靖远侯世子秦骁求见——”
听到这声音,祝观瑜猛然清醒过来。
皇命难违,他怎敢与陛下顶嘴?
“让他进来罢。”祝彦博背着手,又走回了桌案前,坐下来继续翻阅奏折。
片刻,秦骁大步进殿,左臂还打着木板吊在脖子上,脸色也是连夜未好好休息的憔悴,眼下还有几分青黑,祝彦博一看,就问:“怎么这副模样,在盘州受了伤,还不待在家里好好休养?”
秦骁在祝观瑜旁边拜下来,道:“臣有一事禀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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