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二楼的一间雅间,这间房间很大,有半个大厅那么大,四周放着十几张矮案,中间是个空台子,台上一群身穿红色纱裙的舞女正在随着歌乐起舞。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
“宿凤凰,妒鸳鸯……少年心肯将名利想。”
“喧满平康,不犯轻狂,谈笑玉生香……”
悦耳的歌声传出来,谢运当即开门走进房间,带着君临境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这里吧。”
“尤花殢雪情肠,驱风驾月文章……遍游春世界,交付锦排场。”
“两鬓霜,烟雨老沧浪……”①
混着欢乐缠绵的歌舞声,已经有侍女为他们面前的矮案端上酒壶,布置菜肴。
君临境和谢运并排坐在矮案后,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人,发现其中有三桌客人都是穿着官服来的,旁边还有歌女服侍,其中一桌有四五个穿着精绣白虎纹的圆领袍,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大概是西策都护府的人。
因为据君临境所知,西策府的校服就是白色,那群白衣少年围在一张矮案上,正在嘻嘻哈哈喝酒玩闹。
君临境对谢运道,“还是第一次遇到西策府的人,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
葡萄美酒夜光杯。
谢运见怪不怪,举着鸽子血一样红的葡萄酒饮了一口,“应该是跟西府少君一块儿来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常客呢。”
君临境问,“西府少君?谁呀?”
谢运扭过头,刚要回答,突然目光定在不远处,神色间闪过一丝意外。
君临境随着谢运的目光看去,见门口珠帘一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修长挺拔,好看得宛如天神一般的身影。
前面那人穿着一身红衣,一头白发用一根红飘带束在脑后,神色举止风流,尤其引人注目,看起来大概大概二十出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朝房间扫了一圈,然后转身为后进来的那人掀起珠帘。
后进来的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罩帽斗篷,大半张脸都隐在罩帽下面,只露出一截下颌紧窄,线条精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下巴。
即使是在这样花天锦地美人如云的地方,即使那人只低调地露着半张脸,但还是一时间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台上的歌舞都错了几个节拍,周围一片惊叹和抽气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紧盯着那个隐在斗篷下,漂亮高痩的身影。
君临境拿着酒杯的手无意地收紧,他一眼就从那斗篷下散出的一缕弯发认出了来人。
需要忙到很晚的公务?
江寄雪,别以为你裹得跟个巫师一样我就认不出来你!
没想到我们师徒互道晚安后又在峡谷相遇了!?
第19章
君临境也和所有人一样,紧盯着那白发青年和江寄雪,一直等到两人选了个不大显眼的位置落座,君临境才朝身旁的谢运问道,“那个,红衣服白头发的,是谁?”
谢运此时却专注在自己面前的矮案上,矮案上有十几个琉璃酒壶,里面都装着各种红色黄色绿色的酒液,还有几样精致的菜肴,他取了一个空酒壶,开始自己调配,抽空朝江寄雪那边看了一眼,回答,“哦,那个就是西府少君宋轻舟。”
君临境盯着两人,心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发酸,想要爆发,“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和江寄雪关系很好吗?”
“还好吧,反正是一块在京城长大的官二代,从小就一起玩很正常。”
谢运专心致志调他的酒,“一点洞庭春色,一点剑南清苏,再来一点西域红葡萄……好了,这是我独创的冻春甜酒,这秘方是我偶然摸索出来的,别人都不知道,既有洞庭春色的酒香,又有西域葡萄酒的甜香,尝尝。”
谢运把一个琉璃酒杯推到君临境面前。
君临境拿起酒杯尝了一口,只觉得这酒入口微辛,咽下后却有一股清爽的梅子回甘,只是他这会儿没心思品酒,照夜府君精心调配的冻春甜酒,也只得到了一个敷衍的,“还行。”
此时台上已经换了歌舞,一个抱着琵琶的黄衣女子走上台,开始弹奏,切切嘈嘈的琵琶乐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君临境盯得太久,宋轻舟原本正举着一杯酒听同桌人说笑,突然目光往君临境这边看了一眼,竟然举杯微微颔首,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那人长着一双狐狸眼,看人时不笑也像笑。
谢运也跟着举杯,回应对方,侧头跟君临境解释道,“宋轻舟是西府观月府君的独子,出了名的好色,最喜欢各种各样的美人,哎?他旁边那个,是你师尊吧?”
君临境见宋轻舟也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扭头对坐在身侧的江寄雪说了句什么。
江寄雪原本正在饮酒赏乐,闻言也朝君临境这边看了过来,罩帽下一双漂亮的紫眸穿过千丈软红柔歌,隔着人群,一眼就盯准了君临境,随后眸色一冷,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
君临境不能再安坐不动了,他站起身,朝江寄雪所在的位置走去。
谢运紧跟在他身后。
来到江寄雪面前,和谢运一起在江寄雪对案坐下,君临境面色不虞地看着江寄雪。
江寄雪不明白君临境在不满什么,反而自恃尊长地问道,“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君临境语气又犟又冲,“你不也来?”
江寄雪毫无所觉,“我想来就来,轮得到你管?”
那个叫宋轻舟的在一旁和稀泥,“阿雪,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呀?是临沂殿下?啊不,临时殿下?排行多少来着?”
皇帝的儿子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没多少人分得清这些皇子。
君临境气冲冲地问,“那你凭什么管我来不来?这就是你说的公务?”
江寄雪察觉到君临境好像有点不高兴,但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刚想教训君临境两句,就听旁边的宋轻舟嗷得叫了一声,道,“是临境殿下!对吧?阿雪——你都有徒弟了,看来我也该收两个亲传弟子什么的,很有趣啊,临境殿下,你兄弟那么多?有没有想做符修的?”
谢运笑着道,“是我邀请临境殿下来的……”
被江寄雪瞪了一眼后,谢运赶忙补充道,“就是听听小曲儿,喝喝酒,百乐楼的歌舞和酒,邺都城最有名的嘛。”
宋轻舟赞同地道,“有眼光,我也觉得百乐楼的歌舞是邺都城最好的。”
谢运和宋轻舟两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互相碰了碰酒杯。
江寄雪道,“既然这样,听完就回去吧,小孩子来这种地方凑什么热闹?”
君临境不满地看着江寄雪,“那你呢?”
江寄雪,“你管我?”
宋轻舟搭着江寄雪的肩膀道,“我和你师尊今晚就不回去了,毕竟我们是大人,要干点大人该干的事~”
君临境瞥了眼宋轻舟搭在江寄雪肩膀的手,强忍着不悦,“那我也不走。”
江寄雪冷眼看着他,“你太乙金华背完了?”
君临境,“......”
就在这时,台上的歌舞散场,两个面容姣好的舞女朝他们这桌走来,很熟络地分别坐在宋轻舟和江寄雪身侧,轻纱之下雪嫩肌肤若隐若现,衣衫间发出阵阵迷醉入骨勾人魂魄的芬芳。
其中一个给宋轻舟斟酒,柔声问道,“西府少君,怎么好长时间不来我们百乐楼?”
宋轻舟接过那女子的酒杯,顺手摸了把小手,“我前段时间去掖州出了堂外差,那边出了个什么灯花圣教,我奉旨去剿灭,今天刚回京,就迫不及待来找你了嘛。”
另一个顺势温香软玉地倚在江寄雪怀里,“东府二公子也好久不来,难道忘了玉娘吗?”
这两个舞姬并没有掩藏自己的气息,所以君临境很容易就察觉到这是两只妖,一只狐妖,一只蛇妖。
这在邺都是很常见的事,妖姬甚至比普通乐姬更受欢迎。
可能是当着自己徒弟的面,江寄雪不好表现得太轻浮,很正经地对宋轻舟道,“凡是邪教聚集之地,必然存在政事上的隐患,或是挟官贪婪,戕害百姓,或是苛捐杂税,急征暴敛,要么就是狱讼不公,欺凌小民,才会逼得百姓信奉邪教以求自保,如果只是除掉灯花教,但掖州真正的问题没有解决,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有下一个灯花教聚众谋乱。”
宋轻舟闻言,细想了想,嘻嘻笑道,“这我倒是没想这么多,还是阿雪你顾虑周全,怪不得你东圣府辖区生齿日繁,民殷众富呢,对了,这次我从掖州来,还给你带了礼物……”
这对吗?江寄雪,你人设不对吧?你人设怎么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君临境幽怨的目光几乎要把江寄雪凿穿了,看着江寄雪抚在玉娘肌肤上的手,心像放在沸水里一样皱成一团,他想,只有把这女人被江寄雪摸过的地方全部切掉才能以解他心中酸楚和愤恨。
玉娘偶然对上君临境看向她的可怕目光,原本正在给江寄雪斟酒的手一抖,鲜红的葡萄酒顿时洒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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