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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玉记_溯痕【完结】(109)

  伊珏觉得自己比上辈子出息了不少。

  由此得证不论什么物种,只要活的长,都会比从前要有长进。

  自觉大有长进,倍有出息的伊珏心情大好,压着白玉山亲的愈发来劲。

  汤泉水滑,本就光滑的肌肤在汤泉里更为滑腻,伊珏将他抱在怀里,平日里偏凉的体温在热泉里热的撩人,仿佛拥着一团炙热的暖玉。

  却又不是玉石般的死物。

  模糊了视线的汤泉池底,薄肤覆盖的肌肉丛在他的掌心颤动,像是蓬勃又热烈的生命,颤动在他心头。活色生香,世间独一,却只属于他。

  这是一个过于漫长的亲吻,许是长时间缺少空气,连意识都逐渐模糊,心无庞杂,只想要继续沉溺下去,亲到地老天荒。

  却被白玉山抬手扼住了脖子,脚尖在池底一蹬,伊珏还未回神就被提出了水面。

  水声哗啦,被提着脖子拎出水的伊珏被迫中断了这个漫长的亲吻,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后颈被白玉山提在手上,仿若一只呆头鹅。

  呆头鹅委屈:“郎君虽是我抢来的,我也不至于荒唐连床被都不备就要露天荒野入洞房。”

  他还以为自己荒唐惹了人生气,白玉山却一声不吭,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他的鼻子,待他不自觉地张开嘴,摁着他的后颈捺进水中。

  白玉山动作太快,伊珏呛了两口水,就被重新提了起来,茫茫地咽下口中两人的洗澡水,以及这池不知多少年的陈年老汤,便被倾身而来的白玉山堵住了嘴,只来得及发出一道疑惑的鼻音:“嗯?”

  白玉山将他抵在池边岩石上,不知是想要谋害,还是对小泼皮的报复,亲的又狠又重,像是想将他直接亲断气了事。

  伊珏赶紧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地要将他摁进水里呛一呛,呛完还堵着嘴不让问。

  总不能是因为不想和他在池子里胡闹才生气,否则不会亲上来,想来想去,好像只因他先前蹦池子,让白玉山喝了两口洗澡水。

  伊珏感觉自己再不反抗,约莫不是被亲断气,就是被亲回原形,变回一块石头滚进池子里长眠。

  仅是想一想,伊珏便有些受不住,万一成真可太丢人了。

  伊珏用力挣扎起来——他们上辈子角力许多回,毕竟那时都是第一次做人,各有身份,谁也不比谁高贵,真恼起来自然顾不得收敛力气,几回打的屋子都没了门窗。

  轮到这辈子较起劲,却心有顾忌,都不敢太用力。

  偏是这夜半无人风花雪月意境十足之地,还不着寸缕,贴在一块儿,一个要亲,一个推脸不让亲,像极了小娘子遇上了登徒子,若是伊珏再哭啼两声,风月地便成了罪案现场。

  伊珏后知后觉地恍然,他们在一起的气氛,总这样发展着便有点儿不大正经。

  努力许久,他推开了白玉山的脸,喘着气问:“郎君有脑疾否???”

  话一问完,伊珏便想——原来我自己就不是个正经人。

  白玉山没忍住笑出声,笑完往旁边一挪,倚着泉中暖热的岩石闲闲道:“让我饮了洗澡水,岂不让我找回来。”

  果然是那两口汤水的缘故。伊珏抹了把脸想不开:“你什么时候这样锱铢必较了?”

  白玉山一顿,亦是惊疑,他的确不是什么好性子,却也不是个傻子,不分场合地同人计较,还是与他的小妖精斤斤计较。

  且计较的很是奇怪,大有一种“便是被亲断气也要掀开棺材让你同饮泡澡水”的意味,否则便不舒坦。

  白玉山想了许久,忽地“啊”一声,掌心出现了一柄衡器。

  日光还未升起,好在他们眼神都不属凡人,将那早已遗忘脑后的衡器搁在岩石上,两人趴在一旁抵着脑袋观望它。

  空气寒凉,水汽又热,形制古朴又小巧的衡器眨眼便熏上一层密密的水珠,看上去仍旧是那副黯淡陈旧的模样。

  “是不是有点变化?”白玉山自己都不太确定。

  伊珏也不太确定:“仿佛比先前亮了一丝丝?”

  白玉山又看了许久,实在看不出那“一丝丝”亮在了何处,然而这山谷里只有他们两个不是人的人,能影响到他情绪还是这般古怪的影响,排除所有不可能,就只剩这柄衡器。

  白玉山将它掂起来再看了看,仍旧看不出什么变化,甚至闭目感受一番,也未察觉丝毫灵性,但影响真实存在,无法回避。

  “锱铢必较”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

  什么器物成神不好,偏偏是一柄衡器,玩闹时多饮一口老陈汤它就发脾气,左边三厘右边二两它怕是想要翘起来捅个天。

  白玉山想着便有些来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扔进了伊珏怀里。

  “拿去,再闹腾你就将它嚼了,论起来都是石中物,说不得你吃了还能补一补。”

  伊珏上下牙一磕碰,荤话张嘴就来:“再补,你行?”

  白玉山还未来得及羞恼,他已经岔开话题,托着衡器问:“真不要?万一养好了还能修成神呢?”

  “说什么梦话。”白玉山嗤笑:“若是那么容易,你猜你的蛇妖父亲为何那般果断舍了千年修为转为凡人?”

  伊珏脑子里一时转过千万念头,却只能用一双蕴着千言万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毕竟这话不好接,子不言父,哪怕是上辈子的父也不好拿来作话题。

  白玉山却不是他用一张脸就能勾住的人,伊珏不吱声,他便不继续,偏要让小妖精眨巴着眼,额发上的水珠滚上了眼睫,仿佛缀上了泪。

  白玉山端的一副冷酷心肠,纹丝不动地看他装模作样。

  从齿缝里挤出气音,伊珏虚虚地问:“因为情深义重?”

  他又心虚又好奇,满脸写着想听,眼珠子一边诉说“快说给我听”,一边又控制不住眼风乱瞟怕忽然冒出个背后灵——毕竟老父亲真的成了背后灵。

  小模样实在可亲又可爱,白玉山没忍住伸手戳他脸上的小坑,戳出了红痕才收回手:“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

  伊珏眨掉睫毛上的水珠,神情怪异地看他一眼:

  “你想让我做甚直说便是,我还会拒绝你?”

  白玉山却让他问住了,竟厘不清自己一时想了些什么,似乎许多念头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未曾想过,顿了顿才叹道:“这样信我?”

  一句“你在说什么屁话”都滚到嘴边了,伊珏生硬地咽下了肚,换上较文雅的说辞:“这还能是你我需要讨论的事?”

  话说的很婉转,语气却捎着一股“脑子进了水”的味儿,偏他们此时在汤泉里泡着,眼角眉梢都滴着水珠,便很合情合理及合景。

  白玉山望着他,伊珏也回应着他的目光,粼粼水波倒映在彼此眼底,澄澈又明亮。

  他未必听不懂言外之意,这样长的生命,自是知晓这世上往来,爱与恨常常轻易,信之凿凿却可遇不可求。

  伊珏从来未觉得这是他们需要讨论的问题,一世都走过,还要论信与不信,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白玉山沉默片刻,回答:

  “这就是清修两千多年的蛇妖置死地而后生的原因,也是南衡自毁的理由。”

  他们这样的非人类,有法力,有道行,能呼风唤雨,也能轻易让山河倒悬生灵覆灭。

  凡人修行,修自在,修逍遥,修因果与慈悲。

  修一个入世与出尘。

  而他们不一样。

  白玉山轻拨水面,看着层层漾开的涟漪:“蛇妖懵懂,天雷劈了他多少回,也没将他劈明白自己修的是无私,修的是神仙道。”

  神或仙,无私情,无私念,无私欲,则不动如山,脱胎换骨。

  直到再入红尘,蛇妖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天雷专劈他脑壳。

  可他入红尘,有私情,起私欲,终没有走上天雷指的道,也明白这条道再走下去后果难料,毕竟活太久,再懒惰也是一身本事,为私情闯过地府,往后若是再有些波折,折腾出更大的事,便是挫骨扬灰也未尝能赎罪。

  索性散了一身修为与功德,大妖变成凡人,走一遭生老病死,谋一个来日方长。“那他会得偿所愿么?”伊珏惆怅地问:“总不能还要走几遭?”

  “看他自己。”白玉山回道:“他在地府再待个几千年,谋个阴天子也未尝不可能。”

  伊珏心道必不可能,那蛇妖有多懒,谁不知晓,让他天天案牍劳形,他约莫是立刻把自己扬了更乐意。

  背后说熟悉的人的小话,到底不正经,他们都止住了这个话题,伊珏捧着那柄小小衡器,思索道:“衡器修公正,所以它现在不公正了?”

  “本就是神,私情一起,患得患失,念与欲俱来,何处论公正?”

  天地也容不下这样的神。

  “没别的路了么?”伊珏说:“有私情便容不下,这是什么道理?”

  白玉山闻言却微微挽起唇角,含着笑意道:“就似前生我因一个小妖精,折腾了几起家破人亡的道理。长平都懂‘手持利器,杀心自起’,你又何必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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