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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夜话_迟迟迟迟迟行也【完结+番外】(109)

  “它可以,”他说,“我不行。”

  “不要再去追逐它了,答案带来的,从来只有痛苦,而没有幸福。”

  是的,我知道。

  我想起周子末心如死灰的那张脸。

  “但是我想知道,”我说,“你至少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随便什么,我要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

  命运一直推着我走到这一步,到底它需要我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它需要我做到什么,知道什么?我不能这样一无所知地回去,我做不到。

  然而,那个人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我。

  我又喊了他几声,他也没有说话,更没有转过头来。在我终于要忍不住冲入门内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了。

  “你要记得你的名字,林江淮,你要记得你的名字。”

  他说。

  “不要向前,也不要回头。”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铁门飞速地,轰隆一下闭合了。

  随着这声声响,整个地下工事都开始颤动了起来。我可以看见,就在我眼前的水泥墙已经出现了裂缝,簌簌的砂石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我怔了一会,然后开始拼命地去拉开那扇门。

  我不要这样的答案!我把自己的命都赌在里面了,想要的远远不是这几句谜语!!我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要知道!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是我!!

  我用尽全部力气去拽那扇门,直到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没有了。

  最后的机会就这样在我眼前溜走。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这一路以来玩命到底算什么?这扇门就在我面前关上,而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我用尽全力去拽门的把手,铁门纹丝不动。我的手指被门的铁锈刮得生疼,那扇门还是毫无同情地,连一丝缝隙都不肯重新开放。

  我拽了将近五分钟,最后直接上脚去蹬也没用。等到隧道摇晃得已经不能忽视了的时候,我才终于不得不承认,“答案”对我关上了门。

  一切都没了。

  我已经完全不能顾及自己的形象,那种强烈的不甘与悲伤让我感到一阵窒息。我张开嘴,哭嚎声就这样传出来,我的眼睛也看不见东西,只知道一直流泪,把簌簌掉下的灰尘都黏我的脸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差一点?

  差一点大学毕业,差一点逃过一劫,又差一点知道这一切?我从来没有向老天爷要求过我要一生顺遂,但是不能把所有的坏事都加在我的身上吧?为什么别人轻易能做到的事情,在我这里就成了不可跨越的界限?

  我哭得头昏,靠着墙蹲下。那一刻我真的好恨,恨全世界所有能平安度日的人,恨全世界所有一生下来就知道爸爸妈妈是谁的人,恨所有顺利读完大学有一份安稳工作的人。所有人都那么舒服快乐,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恨我自己,我真的太废物了。

  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但是我已经努力了啊?我已经拼命了,我已经和刚刚接触到这些东西时那种任由它揉捏的状态不一样了。

  我不怕痛,不怕死,甚至有些时候能克服恐惧,去直视它们的眼睛。我不再是那个蜷缩在精神病院的铁架床上彻夜恐惧得发抖哭泣的人,也不再只知道吃药逃避,我真的,真的努力了。

  为什么还是一样的结果。

  人在极端失望的时候产生的全部都是负面情绪,我心里一团乱麻,那些很复杂的感情和缺氧双重夹击,我眼睛都花了,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有了逃跑的动力。

  我一直在努力平复心绪,但抽泣也一直停不下来。

  我之前在治疗的时候其实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其实就是情绪冲击太过,身体有点不受中枢神经的控制,弄得我越来越难受,只能抓住自己的手臂,试图闭气,调整呼吸。

  大概过了三十秒左右,我的眼花稍微好了一点,呼吸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我该走了。

  本来打算今天死掉,现在又死不了,不走感觉又很不划算。如果给我一点机会,我真的会把门拆下来一起拉走。但现在掉下来的石块已经从小拇指大变成手掌大,再不走可能真的会死得很窝囊。

  我扶着墙壁爬起来,心里难受,觉得浑身都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情绪爆发之后是一片荒芜,我现在连想死的感觉都生不出来,只是觉得好累,累得想要闭上眼。

  我扶着墙壁,眼花慢慢缓解,我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有一块淤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的。

  等等,我眨了一下眼。

  好像变成了两块。

  我马上站在了原地,用大拇指去擦那块皮肤。超级疼,那种疼还不是淤青的那种钝痛,而是类似于直接把手指头伸进肉里的感觉,非常剧烈及锐利的疼痛。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搞成这样的,灯光太红,我也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我又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伤口旁边,发现那里的肉格外软,也疼,但是顿顿的,不是特别剧烈。

  好像里面已经腐烂得像果冻一样…还是已经融化掉了?

  我想赶紧走出去,好找到一个地方能看看自己什么情况。这看起来不太像淤青,反而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把皮肤弄坏了。

  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这很像我来之前做功课查资料时看过的图。

  我马上蹲下来挽起裤腿,刚刚人有点疯疯癫癫的感觉不出来,现在一看,我腿上也有两三块比较小的痕迹。也是那种密集的,黑黑的斑块,

  我脑子像是被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

  这是鼠疫,黑死病。

  感染者在最后的时段会皮下出血坏死,呈现出黑斑的状态,被称为坏疽。

  我怎么感染了这个东西?

  我又去看我的另一条腿和身上,已经有了几块黑斑。当时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厉害,觉得自己头疼,现在摸一摸额头,已经开始发烧了。

  鼠疫发展非常快,一天就可以把人弄死。但现在按照我身上的情况来看,这比正常的鼠疫还要快,可能几个小时后我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我转头,看见了日本人的尸体。我刚刚脱掉他们衣服的时候有看到他们身上有一些很浅的黑斑,但我没在意,以为是一些磕碰导致的。

  现在我明白了,他们都感染了鼠疫…维持着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是越靠近黑山,时间流速越低,他们死了,但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腐烂。

  我只要不走远,我身上的鼠疫进展也不会太快。

  我犹豫着,那边突然间,整个地下工事的警报声变得特别响亮,节奏也急促了几倍。我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在视线的边缘,我看见所有日本人的尸体,都在飞速腐烂。

  接着,地板塌陷了。

  第49章 目视前方

  我的脑子刚才都一直不太清楚,直到那种坍塌地面的倾斜感变得非常明显的时候,我的身体比我的精神更早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逃的地步了。

  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开始飞速崩坏,时间终于在它们身上呈现出对应的效力。尸体融化,地面破碎,布料化作粉末,有一阵强大而有力的风在一瞬间席卷了整条通道,所有旧日的遗迹将全部消失,让它们独立于法则之外存在的东西在这一刻开始,转身离开。

  山移开了它的视线。

  它要走了,和它到来一样,完全没有任何预告,也并不需要让任何人类知晓。

  我的全身都疼得要死,但肾上腺素很快接管了我的身躯。我手脚并用开始往前狂奔,身后各种砂石碎渣掉落的声响与钢铁扭曲的声音一同传入我的耳朵。

  很明显那扇大门也即将不复存在,连带着这个神秘的地下工事,多少人寻找的所谓答案,都将会全部被埋葬在这片茫茫的草场下。

  但它给了我逃脱的时机,我是那种会说“来都来了”的人,我没办法放弃任何一点求生的希望,不然我早就解脱了,我认为这是我性格中最明显的缺陷之一。

  我不敢停下来任何一步,只要停下来了,我觉得我百分之一千会再也站不起来。就在奔跑的过程中我都能感觉到我的一些肌肉在溶解,突然之间大腿的某个地方就跟被子弹打了一样没办法发力,我只能非常狼狈地用手脚并用,像个狼狈的鬼一样在裂开的地上爬。

  虽说没有最后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有我知道。我想把这个答案带出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比死在这里好。

  我一路跑,遇到有转弯的地方就转向看上去相对完整的那条路。中途头顶上的隧道也开始坍塌,一块磨盘那么大的碎石在我往前冲的时候正好落在我的脸前,我马上急刹车,起了一身冷汗,再起步的时候,腿好像就有点不听使唤了。

  碎石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周围两边的墙壁也开始开裂。墙上有一道一个拳头那么宽的裂缝,我扶着墙走了两步,黑黢黢的裂缝就又被无形的力量扒开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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