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落花轻笑一声:“灯会过去尚不足两月,你还未糊涂到那种程度罢?莫非以为我同你宗内的长老一般能随便应付过去?”
君子佩只微笑。
“行,”姬落花十分大度,“那我便替你回想一下。那日灯会你身受重伤,为将你救回,我将部分神力渡到了你身上,已有夫妻之实。听闻凡间行过此事的人需结为道侣,你虽愚笨,模样倒勉强对我胃口,于是将你送回苍月之时便说了下次见你时要同你结为道侣。”
“这般,你可记起?”
“在下悉数记得。”
“那你算揣着明白装糊涂么?”姬落花好奇。
“当日我并未应下此事。”君子佩摇头。
姬落花忍不住嗤:“我救下你,你命都算我的,需要你答应?”
“姬姑娘救我性命,我自会感谢,只是道侣一事,还望姑娘多加考虑,在下并非良配。”
“良配?怎样才算良配?我看中你还不够么?”姬落花伸过脑袋,脸几乎要同君子佩贴在一起,“还是说你也同那些人一般,以为自己是正道魁首,光风霁月,而我是杀人无数的妖女,所以才百般推脱?”
她身上的异香传到君子佩鼻中,君子佩退后一步。
姬落花眉目微动,神色冷下几分。竹林因她的灵力簌簌震动,叶片如同波涛一般狂涌,雨滴自叶梢坠落,沉重有声。
君子佩迎着姬落花的审视目光缓缓开口:“修士之间结为道侣,需得两心相映,彼此疼惜,我并不够格,算不得良配。”
风声稍缓,姬落花散去威压。
“两心相映?”姬落花放下手。
“如何才算两心相映?”她问道。
姬落花确是真心实意发问,眼中困惑做不得假。
君子佩哑然一瞬:“姬姑娘爱过谁么?”
“爱?”
姬落花摇头:“我不知此为何物,更遑论爱上谁。”她很快反应过来:“你言下之意是要有爱才肯做我道侣么?”
姬落花琢磨片刻,最终还是让了一步,不再作强买强卖的打算,向君子佩问道:“去何处能寻来?”
“无需刻意去寻,”君子佩似乎被她这句话逗笑,“时机恰当,它自会寻来。”
姬落花觉得他的笑意有些刺眼:“你在嘲笑我没有么?”
“姬姑娘多虑——”
“教我要如何做。”不及话说完姬落花便命令道。
略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却不算太惹人讨厌。
君子佩未曾见过其他神族,不明白是否每一位皆同姬落花一般,有着不谙世事的残忍,如同无心之物,连“爱”为何物也不曾知晓。
可“爱”之一物,应当与生具有。
他默了片刻,开口道:“若是姑娘不嫌弃。”
姬落花满意。
“只是……”
忽而转了语气,惹得姬落花挑眉瞧他。
君子佩道:“姑娘可否同我约法三章?”
“要求我?”姬落花微眯眼。君子佩以为还要再费些口舌,可她态度却十分软和,像是寻到了什么更有趣的事,“说罢。”
“在姑娘知晓‘爱’为何物之前,不得再随意屠戮,也莫要再提起道侣之事。”
“你们修士杀上门来,我也不能反抗么?”
“苍月会替你拦住。”
“呵,”姬落花笑起他的自不量力,“苍月宗内便无人想要神髓么?怎么拦?”
“起码在下会为你拦住,”君子佩极其郑重地向她躬身,剑柄对着姬落花,这是个愿被身前之人驱使的动作,“君子一言九鼎。”
姬落花失了言语,忽觉风动。
她扬起头,碧青竹叶有几枚落到君子佩发间,有匪君子,如玉如竹。
心中不知何处被触动,她握住君子佩递来的剑柄,代表她认下此事。
“行。”
兴许是担心君子佩看出她异样,尚不等君子佩直起身,她便身化绯红花瓣,从君子佩身前消失了。
层层竹林中只听到她留下的一句话:“再有追杀,我便来寻你。”
姬落花走后,木不识匆匆而来,他看向半空潇潇显得有些纷乱的竹叶,皱起眉:“有谁来过此处么?”
“不曾,”君子佩对他笑:“兴许是风太大了些。”
木不识十分信任君子佩,说罢不再多想:“师兄快些走吧,师弟师妹们还在等你授课。”
君子佩点头,从竹林中离开。
自那日后,姬落花便常常出现在君子佩身边。
觊觎神髓之人众多,偏偏她在外行事张扬,不懂得收敛,常常带着一众追杀者找上门来。
君子佩不让她出手,因此她只会坐在枝头,支颐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君子佩将那些人一个个肃清。
君子佩不愧为苍月首席,即便面对远超修为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拦下。他从不下死手,只会在那些人求饶后便仁慈地将他们送回。
苍月首席同姬落花纠缠在一块的言论很快便传了出去,惹来苍月宗内长老的震怒,君子佩收到掌门传令时,刚刚为姬落花编好一只草花灯,姬落花去集市上见到这东西漂亮,回来便让君子佩为她做一个。
君子佩将手中的草花灯递给姬落花,施施然站起,苍月首席显然十分不擅长手艺活,做出来的灯歪歪扭扭,姬落花倒也不恼,拎着站到他身后,对他道:“我同你一道去吧。”
君子佩掸去衣上的草屑:“此为苍月内务,与你无关,你不必同我前去。”
“你的名声总归是因我败坏的。”
君子佩瞧她,微微笑:“原来你会在意这个么?”
“你教我的,”姬落花迎着他的视线,“在凡间,有些时候名声比命还要重要。”
“那走吧。”君子佩神色平淡,似乎只是去赴一次极其平常的宴会,“苍月主殿中有诸多大能,我无法完全护你周全,你莫要在人前现身。”
姬落花嗤笑:“你可比我弱多了。”
“当我自作多情便好。”
草花灯在姬落花手中摇摇晃晃,她忽然想到什么:“你似乎总想保护我。”
“有么?”
“初见时也不愿杀我。”
“你太强罢了。”
“那又该如何解释为我挡下那道致命击?”
“来不及想太多。”
……
“君子佩。”姬落花叫他的名字,“我不是傻子,非要我搜魂看你瞒着什么吗?”
君子佩回头看她,这段时日姬落花让君子佩为她做了许多物什,做好后全被她挂在腰间,叮叮当当一大串,仿若拿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君子佩用手抵住唇:“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么?”
“若你仍想糊弄我,我不介意。”
君子佩哑然失笑:“我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做法。”
“别的做法?”
君子佩将草花灯中的灯芯点燃,蓝色火焰如同天空一般澄净:“你其实可以坐下来,要求我全部说给你听。”
姬落花皱皱眉:“我要求,你便说么?”
“不试试,如何得知呢?”君子佩徒留下一句话让姬落花思索,身形翩然,独自前往了苍月主殿。
姬落花留在原地,回忆起这段时间君子佩的所作所为。
先是救她,又是不让她出手为她拦下那些追杀者,之后又不厌其烦地满足自己各种无理的要求,分明是个正道弟子苍月首席,应当在见到自己的那日便同其他人一般挥剑出手,可自己却从未从他的眸中看见贪婪的欲望。
手心感受到花灯中火焰的温度,融融暖意十分舒适。
这段时日也是姬落花难得能松懈下来的日子,从神域流落到人界之后便一直在经历追杀,偶尔能够小憩也是伴随着无尽的血腥气,作为诞生于世间之恶的神明,她对人的恶意更为敏感,有些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何人的贪念能够膨胀至此,比怪物更像怪物。仅仅只是拥有神髓,在他们眼中便像是得天诛地灭的罪人。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让那些人都死在自己手下,也不在意世间给自己安上的什么“妖女”的名头,虽然活得累,可她过得自在。
但君子佩是个意外。
他不想要神髓,也不想杀自己,过分执着地让自己做个好人,这段时日里姬落花也旁听到他可笑至极的梦想,他想要匡扶正义,天下太平。可哪儿会有真正的正义呢?只要有人存在,便会有恶意存在,自己作为神族,那过分强大的力量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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